果然。我趁著輪指的間隙,抬頭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的確是那張印象中熟悉的臉。這麼久不見了,他倒是一點兒都沒有變。看來宋芷若的死,並沒有令他太過悲痛,甚至,很有可能都沒怎麼在他的心裏泛起波瀾,至多不過是漣漪罷了。
不過想想也是,他有後宮佳麗三千人,至於宋芷若,隻不過是那三千人中微不足道的一個罷了。如果換做是我,我是他,有三千人美嬌娘在身邊溫言軟語地伺候著我,想盡辦法地去哄我開心,我也不會去惦記一個雖然認識了大半年,但是對她卻沒有任何愛的女人的。
我腦子裏胡思亂想著,手指卻依舊一刻不停地彈著。皇上顯然也看到了我,猛然一驚。他慣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次難得情緒外露,想來是十分驚訝了吧。不過也是,那日沈清微見了我不也是,就跟見了鬼一樣,他隻是大驚,也算是平靜了。
不過說起來,最最淡定的,還是要數南宮讓了吧。我想到這兒,不免有些懊惱。怎麼又來了。南宮讓南宮讓的,不行,絕不能再想他了!
那廂,皇上緩過神來之後,他凝神聽了一會兒,而後對著身邊的大太監低低耳語幾句。之後,大太監立刻急匆匆地跑向了孫媽媽,從懷中掏出一張大麵額的銀票。孫媽媽看到那張銀票,立刻眉開眼笑地收下,不住地說恭維話。
一曲終了,我施施然地抱著古琴下了台中央,打算回自己的屋子去歇息。孫媽媽見狀,忙眼疾手快地上前,攔住了我的去路。我抬眼,故作不解地看著她,果然,她對著我道:“蓉兒啊,那裏有一位黃公子,他想要和你聊一聊。你放心吧,他知道你的規矩,所以並不會對你動手動腳,更不會亂來,你隻管安心。那,你可願意啊?”
我心裏覺得好笑,孫媽媽你錢都已經收進自己的口袋裏去了,還問我願意不願意,我但凡要是真的說出半句不願意的話來,你還能給我好臉色看?
我“隻要那位黃公子恪守承諾,那麼,蓉兒自然是願意的。”說完,我抬腳走到了那個黃公子麵前,對著他勾唇一笑,道:“聽說公子想要見小女子,那麼,就隨小女子來吧。”
說著,我就轉過身去,抬腳往前走。我沒有回頭,但是我知道,他會跟上來的。
雖然我和皇上兩個人相處了大半年,可是那大半年裏的我,與現在的我,那根本就是天壤之別。那時候的我,雖然嬌俏,但更多的是天真和單純,可眼下的我,眼裏卻早已沒了那份天真和單純,隻剩下嫵媚和勾人。但,這恰恰是我如今的優勢所在。
既然皇上從前喜歡過我,那麼我憑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就能激起他的好奇和好感。而他的這點好奇和好感,就已經讓我成功了一半。
後宮裏的女人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即使不是,那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都恪守婦道得很,就算心裏再怎麼喜歡皇上,也不會表現得太過,唯恐被人看不起。所以後宮裏的女人都是中規中矩的,並沒有哪個敢狐媚惑人,即使五官美豔,也會特意穿素淨的衣裙來壓一壓。
可我就是要與眾不同。和大家一樣,那我的可替代性就太高了,隨時隨地都會被人替換掉。可若我是獨一無二的,那我對皇上的意義,也會不一樣。
我領著他去了我的房間。自從上次南宮讓來過了之後,這個院子便成了我的住所,而不再是那個破舊的小房間。我們一起進了屋,然後我給他倒了一杯茶。
坐定後,他開口問:“方才,我聽到那個媽媽喊你為容兒,不知姑娘是哪個容字呢?”
我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回道:“回公子的話,是蓮蓉的蓉。”
“蓮蓉?”他低下頭想了想,“嗯,這個‘蓉’字倒是十分不錯。草字頭下麵一個容,既有嬌嫩的顏色,又有女子的溫柔。果然是個好名字。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嗎?”
我知道他最後的那個問題帶了點兒試探的意味在裏麵,但麵上依舊是不動聲色,道:“多謝公子誇獎。這個名字是蓉兒的父母取的,娘親愛吃蓮蓉,所以就給我取了這樣一個小名。後來家道中落,來了這裏,我便再沒有名字,隻剩下蓉兒了。”
“原來如此。”皇上了然地點了點頭,“你方才彈的那首曲子很好聽。我聽身邊的下人說,你似乎會彈好多首曲子。你入這怡紅院半月有餘,卻能一直堅持賣藝不賣身,還以這樣彈琴賺錢的方式來讓媽媽讓步。身為一個青樓女子能有這樣的覺悟和修養,實在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