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媽媽,我……”青兒聽到這話,顯然是心有不甘。畢竟她剛剛才狐假虎威地教訓過我,轉眼又要向我道歉,這不是自打臉是什麼。況且,她向來最要麵子了,如今在我的麵前失了麵子,她自然是萬萬不肯依的。
“你這丫頭,媽媽讓你道歉就道歉!你強什麼!好啊,我倒是要看看,媽媽的話你聽是不聽?”孫媽媽見青兒一直站著沒反應,不禁就有些生氣。
想自己再怎麼說也是這怡紅院的主人,就算是那些個花魁,說到底也得聽她的呢!青兒不過就是一個小小奴婢,居然敢強嘴,還敢不聽她的話,簡直是反了天了!這要是再不好好整治整治,以後生意還怎麼做,底下的人還怎麼管!
妙妙顯然看出孫媽媽生氣了,便暗暗給青兒使了一個眼色。青兒看見了,縱使心裏再不情願,也隻能低下頭向我道歉:“蓉兒,之前都是我的錯,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計較了。”
“什麼蓉兒?我說你這丫頭還聽不懂人話了是吧!我方才不是都已經對你說得很清楚了嗎?蓉兒是主子,你管妙妙叫小姐,管蓉兒自然也要叫小姐,是聽不明白嗎?”說著,急脾氣的孫媽媽就要上前去擰青兒的耳朵。
“算了吧,媽媽。既然青兒不願意管我叫小姐,想必是心裏還沒有完全地認同我,那就不要再勉強她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嘛。再說了,媽媽既然都已經開過口,那蓉兒自然也不敢再計較些什麼。天色不早了,蓉兒先回去休息了,媽媽也早些歇息吧,畢竟,這諾大的怡紅院,往後還要靠媽媽您撐著呢。”
我說這話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妙妙一眼,而後轉身施施然地離開了。妙妙聽到這句話,臉色登時就變得有些難看。
方才孫媽媽讓青兒給我道歉,可青兒卻是說什麼都不肯給我道歉。後來妙妙一說,她便立刻鬆口,勉勉強強地給我道歉了。雖說青兒是妙妙的下人,兩人主仆多年,情深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不管怎麼說,說到底,孫媽媽才是這個怡紅院真正的主人。青兒不聽孫媽媽的話,隻聽妙妙的話,是想反了天了嗎!
所以,我才特意說了這句話,而後再離開,為的,不過就是想挑撥孫媽媽和妙妙之間的關係。妙妙對於孫媽媽來說,並不是不可替代的,我慢慢挑撥她們,使她們疏離,總有一日,孫媽媽會厭惡妙妙,甚至是厭棄她。
我有這樣的自信。
我走了之後,妙妙便也向孫媽媽道了告辭,和青兒一起準備離開。今夜她沒有客人,所以難得有時間好好休息,可以回房好好地睡上一覺。
兩人才走了沒幾步,孫媽媽忽然出聲叫住了她,意味深長地道:“妙妙啊,方才我對青兒說的那番話,其實並不僅僅是對著青兒說的。主是主,仆是仆,主仆是有別的。主人再寵著那個仆人,隻要她想舍棄了,那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而且那個仆根本就沒有什麼還手的餘地和力氣。所以,仆就是仆,不要妄想能代替主。”
妙妙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差,沒有半點血色。她強撐著點了點頭,道:“是,媽媽放心吧,妙妙知道了。妙妙告辭。”
說完,她便轉身,快步離開了原地。孫媽媽看著她的背影許久,最後低低一歎。
後來,我得空時,有問過孫媽媽,我說妙妙是一直都這麼笑裏藏刀,不可一世嗎。那時,我也已躋身成了怡紅院的花魁,孫媽媽對我客客氣氣的,自然樂意回答,說其實哪個剛進這個怡紅院來的時候不是不可一世的,不都是怯怯的,然後哭著喊著說自己不要接客,寧願以死明誌,也都不要去接客的。後來呢,還不都是乖乖聽話。
其實說起來,這個妙妙啊,她也是一個可憐人。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父親就因故去世了,家裏隻剩下了母親一個。母親苦啊,一個人賺錢養家,還要洗衣做飯。因此,在妙妙還很小的時候,她就非常懂事,會幫著自己的母親幹這幹那了。
後來,在妙妙十歲那一年,妙妙的母親又改嫁了,她嫁給了一個賣肉的屠夫。原因無他,屠夫當天賣不完又容易臭掉的肉為了不浪費隻能自己家吃掉。所以,屠夫家有時是能吃到肉的。世道窮,這點竟然也變成了一個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