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發著高燒躺在醫院裏,說很想媽媽。
袁小姐嚇得魂飛天外,心知這是自己鑄下的孽,雖說袁勁這小子自打出了娘胎便像她一樣時常抽筋,但,還從來沒在泳池裏出過這種驚險的事……一定,一定是她對那個男孩做得太絕了,老天才要把她的袁勁也給奪走……而且,同樣是以溺水的方式……
魏念萍的兒子被鄉民從潭中救起時,並沒有斷氣,但也差不多了,袁小姐念及冥中之報,也就不再重施辣手,索性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魏念萍的判決沒下來之前,袁小姐恐生變數,便無暇回去探望兒子,當她終於在數周後千裏而還,撲向兒子床前時,迎接她的隻有一雙帶毒的冷眼。
袁小姐被那眼光一刺,心中有氣,轉頭就衝著梁忠文撒火,“梁忠文,你的兒子死了!那個村子的溺水事故很多!”
她把一台DV攝像機擺至他眼前,屏幕上是那個男孩被救上岸時的錄象,滿臉被水泡脹的青白,兩眼死死地閉著,毫無人色,岸邊的鄉民不斷重複著急救按壓動作,連連搖頭說著不行了,魏婆抱著孩子仰天哭號,一派慘景。
梁忠文也淚水奔騰,揪著自己的頭發痛哭。
袁小姐很滿意,魏念萍的兒子在現實中是否活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忠文相信他已經死了。
“我想回去見見他……送他一程……”梁忠文悲難自禁,“也許還來得及……”
“好啊,隻要你敢,你就試試吧。”袁小姐笑鋒一閃,“我作為你的妻子,對你已經很仁義了,我既沒計較你和別的女人胡混,還幫你擺平了殺人的官司!梁忠文,你可別好歹不分啊!”
魏念萍在獄中自殺的慘訊輾轉多日,不久後也飄到了大洋彼岸的袁家,袁小姐安撫梁忠文,“我想,她一定是聽說她的兒子出事了,才會這麼想不開吧,真是母子連心,沒辦法的事……現在,他們母子能夠在天上團聚了,我們活著的人也得好好過我們的日子……”
“是不是……是不是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梁忠文低下頭,聲音極寒。
“梁忠文,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你在外麵有女人孩子的事我既往不咎,但如果還有下次,哈哈,我會考慮給袁勁換個更識相的繼父,你信不信?”
梁忠文畢生的勇氣都透支在了代替念萍成為“殺人犯”的那一天,他畢竟還是個懦弱的男人,念萍已經沒了,小榮也沒了,除了袁家之外,他還剩下什麼?
正因如此,他灰了心,收了心,像切除病灶一般遠離了那些傷懷之事,隻想握住袁家這僅餘的憑借。他錯在從此不再去打聽念萍一家的任何消息,在往後的二十年裏,甚至一次都沒有回過國。
隻要他再敢做出一點讓袁小姐不快的事,就如同抓著繩子登山的途中,被峰頂的人一瞬間鬆了這根繩,再無超生之日。
他不敢,他到底還是不敢的……
可念萍始終像卡進他心瓣的一枚繡花針,怎麼想都是痛,當她為了他而發狠地砸死袁賀雄,再為了他而大踏步走進警局時,她在他的人生裏便是無人可以媲美的沉重。
還有小榮,每當梁忠文看著繼子袁勁所享用的一切,都會想起自己的兒子從此再也看不見太陽和雨露,蝴蝶和海浪……小榮是這個世界上曾有過的,血管裏注滿了他血液的,唯一一個孩子。
梁忠文不知道的是,他的小榮還是活了下來,胸前仍掛著梁家的菩薩玉墜,在那次溺水中,它本已如袁小姐所願地失落於潭水,可上天有知,在魏榮光從索命的鬼神那裏逃回來的當天,摸蝦的鄉民無意間在潭中將它打撈了出來,實心眼地送還魏家。
而此時,這塊玉已經被魏榮光狠狠地摔落在父親的輪椅之上。
“你們騙我……”魏榮光幾乎站不直,手在空中胡亂地虛指著,“你們所有人都在騙我!所有人!”
他喉中闖出一聲抑哭,抱著頭蹲下來,蜷成刺蝟似的一團,腦子裏完全是空白的,顛倒的,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麼……都害了誰……
怎麼會這樣,他原以為不是這樣……他那樣重視他的仇恨,可這一切都是錯的……都是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