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若初慌忙蹲在魏榮光身邊,緊緊地抱住他,無盡熱淚滴下,“榮光……”
“不會的,不會是這樣……我花了一輩子時間來恨他,我什麼錯事都做了,什麼傻事都做了……你們現在告訴我這些,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他如同被打斷了一根支撐他一生的脊柱,再也沒有一點力氣,隻能往吳若初肩頭伏去,仿佛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為此淚流滿麵的樣子,“這不行啊……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這輩子就是被你們放在手掌心裏耍!”
“小榮,爸爸錯了……”梁忠文哽咽了,望著兒子說,“爸爸應該回去找你的,不該輕信他們袁家!我願意放棄一切,隻要你還活著!我這才知道,為什麼你一來公司,我就那麼喜歡你……我早該想到的,你和你媽媽那麼像,和我那麼像……”
“你住口……”魏榮光語不成句,“我和你一點也不像……”
“你確實不該像我,我不是個好榜樣……”梁忠文邊哭邊笑,“天知道我那時候多想成為你的榜樣,我想陪著你長大,看著你一點點變成男子漢,我想教你組裝汽車,教你讀書算術,教你刮胡子、追女孩子,教你怎樣當一個爸爸……你不明白我想了多少遍,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悔恨,年輕時我太貪心了,總以為一切還來得及……你說,如果我從來都沒有入贅到袁家,而是留下來和你們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你現在說這些沒用的,除了讓我更難受還有什麼意思?”魏榮光艱聲質問,“你以為那樣就能顯得你多身不由己,就可以把錯處全都算到袁家頭上嗎?如果你心裏真有我媽媽,真有這個家,你根本就不會離開!也就不會有那些事……我也不會一步錯,步步錯!”
“別說了……”吳若初環著他,摸著他的頭發,他身上很涼很涼,她想把自己的溫度分給他,“沒事了……都該過去了……”
“你說得對,我手上沾滿了血,袁賀雄的,你媽媽的……”梁忠文盯著自己的雙手,“如果不是為了我,你媽媽也不會去坐牢……如果她供出我來,說她殺人都是為了保我性命,也許法院就會認為她其情可恕……如果我沒有聽任袁家擺布,什麼都不顧了,回來找你們,救你們,我們一家人哪怕抱在一塊兒死,也比今天好!小榮,是我毀了你媽媽,你是該恨我的!你這樣報複我,我覺得很痛快,好像有什麼東西終於放下了……”
“放下?”魏榮光控製不住地嗓音變調,“你說得真容易……”
“不管怎麼樣,明天我就要上庭了,我等這一天太久了,我一輩子的罪過都可以得到審判……“梁忠文輕聲問,“兒子,如果是那樣,你能原諒我嗎……你能不能叫我一聲爸爸?就在這裏,叫一聲給我聽聽,好嗎?”
吳若初感到魏榮光的雙肩收緊了,他一遍遍調整著呼吸,卻始終穩不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頭,卻隻是冷然說出三字,“沒可能。”
梁忠文的臉色如燈火凋萎。
魏榮光抹了一手背眼淚,想要起身,卻一直站不起來,試到第三次才成功。他說,“明天的法庭上,我會自首,會去跟法官說清楚,你沒犯任何罪!都是我栽贓給你的!每個步驟我都會演示給警察看,證明你無罪,我自己做過的事,自己承擔。”
吳若初下意識地拖住他的一隻手,他回過身來,與她對視間,艱難而溫柔地一笑。
“小榮,你千萬不能那麼做!”梁忠文大驚,從輪椅上傾出身子,“你媽媽是我害死的,你忘了?你不是要報仇嗎?現在你就該看著我上庭,什麼都不要管!這才是對的,是我自掘墳墓,你不該有任何負擔!”
“可我媽媽沒有為你頂罪,你沒有成心害過她……”魏榮光倔然抬起眼睛,在得知實情之後第一次直視父親的雙眼,“所以,我這樣報仇,就是錯的!我想改過來,我不想欠你的……”
“你怎麼會欠我呢?這傻孩子,說什麼瞎話!”梁忠文笑了,笑得直捶輪椅扶手,“我沒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你小的時候,我沒抱過你一回,沒拉著你的手教你學走路,沒在你的考試卷子上簽過名,沒騎車帶你兜過風……”
魏榮光別過臉去,肩膀輕抖,他想起了自己和若初未能出生的孩子。
“那麼多的事,我都沒能一一做到,可你……你還願意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那麼久,無論我有錢有勢,還是後來千夫所指……我沒有別人,隻有你天天都陪著我!袁勁給我下毒的那陣兒,也是你在幫我對嗎?如果沒有你,我根本活不到現在啊……”
“我那都是演戲哄你的。”
吳若初輕拽魏榮光的衣角,“你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