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懷重圓(1 / 2)

“你不是一直在問,芊芊是不是你的孩子嗎?好啊,那我就告訴你,她本來應該是你的孩子……”吳若初狠抹了把臉,不夠,又再抹了一把,“這五年,你常常夢到外婆,而我常常夢到我們的兒子,我在夢裏不停地抱著他哭,我說,‘媽媽沒有保護好你,就算那麼用力地想要讓你過得好,為了你,什麼罪都可以受,可媽媽太笨了,最後還是沒能留住你,媽媽很怪自己……’可我們的兒子為我擦眼淚,說他不怪我,他隻是很想知道他爸爸在哪裏……我說我也不知道,但你爸爸是個好人,你千萬不要恨他……”

“我不是好人,我不是……”魏榮光隻是地上的一塊髒垢,跪在她足前,她隻要一抬腳就可以狠踢過去,但她沒有,她才不會那樣稱他的心,讓他覺得好受!

“你是。”她隻是繼續癡訴,“我想過要把我們的兒子也教得像你一樣好……你知道嗎,懷著他的時候,我天天一個人住在閣樓裏,胡思亂想了太多東西,我想著,要讓他跟你姓,我會捏著他的手,帶他一筆一畫地寫爸爸媽媽的名字,等他滿了十歲,我就把那塊玉給他戴,我還會告訴他,雖然爸爸拋下了我們,但他也很舍不得,他隻是沒有辦法,他太難太難了……”

“你怎麼能不告訴我……”魏榮光五內俱焚,幾乎要把髒腑都嘔出,“如果你當年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說什麼也會留下來!你不知道我多想要一個孩子,我想要家……”

“可孩子會想要你這樣的父親嗎?你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恨。”吳若初看著自己腳邊的男人,他就像淩空的巨鷹退化成了那隻沒人愛的孤雛,“你說你想要家?可你的家人還剩下多少?你媽媽死了,你外公外婆死了,你的孩子也死了!隻有你爸爸還活著,你是不是希望他生不如死?對,梁忠文不是個好東西,可你又是什麼東西?你還不是一樣害苦了你的女人和孩子?”

她的每一句每一句都令他無從反駁,為什麼會這樣……他明明是那麼愛她,最後卻是他一點點毀了她!

“如果我們的兒子還活著,知道你拋棄我們母子,他會不會也想向你尋仇?”吳若初嘶叫著說,“真該讓你嚐嚐,被自己的親生兒子仇恨,是什麼滋味!”

魏榮光支撐不住身體,前跌一下,靠在她的腿上將她抱住。

吳若初見他這樣,頓覺心頭酸軟,捂著胸口悲傷得直不起身,“有時候我甚至想,我幹脆就讓那個男人得手好了,我就該乖乖地躺在那裏,隨便他對我做什麼,隻要他別踢我的肚子,別傷害我的孩子……我當時怎麼就那麼蠢,為什麼要反抗他,為什麼不能為孩子想一想!我還沒有來得及看看我們的孩子長什麼樣子,眼睛是不是像你,嘴是不是像我,笑的時候是不是像你,鬧脾氣的時候是不是像我……可他就這樣沒有了,他是我們的寶貝啊……我和你以後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榮光,你要我怎麼原諒你?我們還怎麼回到從前?”

魏榮光不停地流淚,仿佛那個孩子是從他身體裏剝離的一般。不知過了多久,時間變成海水和山丘壓在兩人肩上,他才顫聲道,“可我還有你……你也還有我啊……”

吳若初心念一震,慢慢蹲下身來,想要伸手去撫一撫他的發,對啊,她還有他啊……

可是,就快要觸到他的時候,她卻像被灼傷一般縮回了手。

她太怕再陷下去了……

她站起來,撇下他進了事務所的裏間,扣上了房門。

他和她之間,一切的言語都說盡了……

也該到頭了……

吳若初在房裏呆了很久,直到天黑之後才出來。

魏榮光已經走了,被小曹收整一空的辦公桌上隻有他留下的那麵雕花鏡子。

吳若初握起一看,見鏡麵溝渠縱錯,卻渠清如許,摔爛的部分已被他逐一粘起。他的手工活一向做得很好,要是換了她,肯定粘得又亂又難看。

她將鏡麵對著自己的臉,映出的仍是人麵桃花,流過淚的眼睛還帶著水亮。每塊碎鏡之間都有著一道惱人的皸裂隔斷,卻無損於它們的明澄坦澈。

他仍心懷重圓之意,即使已看盡了這麼多的失去。

吳若初嘴一橫,揚手將那麵鏡子扔進了桌腳的垃圾筒。

可……還沒過十秒鍾,她就奔過去又把它撈了出來,真是沒救了。

就是那一瞬間,她的目光觸到了垃圾筒內的一個廢紙團,上麵寫著很密的字跡。分明已經揉得皺不拉幾,可她還是微微瞥見它的內側有著令她熟悉而又駭極的三個字,筆墨直透到外側來。

那三個字是:魏念萍。

她抖著手,將紙團展開——這正是廖子君回憶錄中有關袁賀雄一案的章節。吳若初第一次把那本脫頁的黑色筆記本帶回事務所的時候,它就從本子裏掉了出來,飄進了敞開的辦公桌抽屜,隨著日後抽屜的一開一合,逐漸卡進了屜後的縫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