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舉棋不定之間,他微一退步,卻堪堪碰到了門口豎立的一隻古董花瓶,令人窒息的一刹闃靜後,花瓶旋身而倒,碎片如同炸彈爆濺,房裏立刻厲聲道,“誰?”
絕望的慌亂短暫地侵襲了徐恩硯的大腦,他逼迫自己鎮定,閃身繞到了房子的側麵,背貼著牆根慢速滑移,心跳聲重得幾乎將牆麵都震裂。
廖司令和馬師長追出來的時候,他已挪進了他們的視野死角處。通過辨別聲音,他確定廖司令正蹲下檢查那些花瓶碎片,於是箭步潛到房子後麵,借著幾重樹木的遮蔽,如風聲般靜悄悄地遠離了事發地。
會議室在他身後逐漸變小,他一頭鑽進樹木間疾行,兜了個很大的圈子,才停步回頭張望,沒有臆想中的追兵前來搜查,周圍依然是寒風襯著寂寥。
他一邊按住自己的膝蓋大口喘氣,一邊尋思對策,如果現在就急著離開廖家,是否有自我暴露之嫌?但他一定要快些回家去,把聽到的一切都告訴父親。不能再等了……
他抑著胸口的餘震,循著樹木往回走,就快要行至廖家正門時,廖子君從遠處乍現,朝他迎了過來。
“我找了你好半天。”廖子君訝然,“你頭上怎麼這麼多汗?出什麼事了?”
“嗯?沒什麼。”徐恩硯用袖子猛揩汗水,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拿著那本《阿爾戈英雄》,“子君,我要先回家了……這本書我下次再拿,我有急事。”
他把那本厚書往廖子君手上一放,子君正想追問,卻看見廖寅漢從對麵疾步走來,“子君,爸爸讓我們過去一趟,他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了,說必須調查一件要緊事……徐少爺,你也務必跟我來。”
徐恩硯無法拒絕,那樣隻會更讓人生疑,在廖寅漢的領頭之下,三人無言地進入了廖家主樓。
廖子君把手上的書隨意地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跟著哥哥上樓,敲開父親書房的門,房裏的架勢很不一般,一溜傭人彎腰垂手站立,誠惶誠恐待命,朱雅曼和眼鏡男生也來了,不明狀況地東看西看。
父親捏著煙鬥坐在高位上,神色陰惻惻的,廖夫人繃著眉毛站在旁邊,寒聲笑道,“這花瓶可是我費了不少價錢才弄來的,說沒了就沒了,我也得要個說法不是?”
傭人周媽小聲說,“我們大夥兒都在屋子裏幹活,沒去那邊啊,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請夫人恕罪。”
“這不關你們的事。”廖司令露出微笑,“我想,可能是有個孩子腳下沒留神才打破花瓶的吧,大家看,這是我從花瓶的碎片裏找到的,來認認吧,是哪個孩子的東西?”
一枚削薄板滯的書簽平躺在廖司令掌中,上麵的圖案是一輛氣象雄渾的坦克車。徐恩硯整個人都震了一下,那是他的書簽,被他夾在《阿爾戈英雄》中。
廖子君的眼睛也忽地睜大了,難以置信地望著書簽,睫毛輕抖。
“孩子犯點小錯沒什麼,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要是不肯站出來承認,就是膽小如鼠了……我作為長輩,希望你們都是誠實有擔當的孩子。”廖司令把書簽擺到桌上醒目處,“說吧,花瓶是誰打碎的?我絕不會責怪你們一句。”
廖寅漢搶先道,“雅曼剛才跟我在一起,不會是她。”
朱雅曼也乖巧道,“更不會是廖哥哥。”
“哦?”廖司令把目光移向眼鏡男生,“小夥子,你呢?”
“我在客廳裏改稿子,幹活的阿姨們都是看著的!”眼鏡男生趕忙洗清嫌疑。
“嗯,有道理。”廖司令的目光終於定在了徐恩硯臉上,“徐少爺,你當時在哪裏?”
徐恩硯手心全是汗,眼睛卻是直視廖司令,“我……”
“是我!”廖子君突然喊道,“是我打碎了花瓶!爸爸,對不起!”
廖司令猛地一吸氣,“你在胡說什麼。”
滿屋子的人都齊刷刷地朝廖子君看了過來,朱雅曼的嘴更是成了“O”形。
“爸爸,書簽是我的,我在院子裏瞎轉,想去會議室看看你,可是腳上的傷還沒好,動作笨些,才會撞碎花瓶,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責備我,所以才不敢承認……”廖子君挺身而出,眼眸如玉石堅硬,“我知錯了,爸爸,你打我罵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