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那年冬天,徐恩硯和朱雅曼二人被老師選為學校感恩節晚會的男女主持人,老師說他倆口齒伶俐,聲音好聽,站在一起如同一塊完璧,金童玉女好不悅目。沒說出口卻眾人皆知的優勢是,他們都是顯赫軍官的孩子,配得上這個風頭。
朱雅曼雖不待見徐恩硯,卻還是很重視晚會的,兩人猛背主持稿,一有空就趕緊對台詞。在個人形象上,朱雅曼的肢體語言有待加強,而徐恩硯的身姿則是從小軍訓導致的端嚴和緊繃,不太適合聯歡會的氣氛,學舞的廖子君便替他們一點點糾正過來,讓兩人的每個動作都切合舞台。
感恩節的前一天,朱雅曼決定再跟徐恩硯把台詞梳理一下,形體指導廖子君和撰寫台詞的一個眼鏡男生也參與了進來,地點則被朱雅曼選在了廖家,她給出的理由是,子君腳傷尚未全好,不宜過多外出。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朱雅曼隻是想在廖家多多地呆著而已,她對廖寅漢的上心,已經初露端倪。
果不其然,剛對完台詞,朱雅曼就宣布中場休息,立刻溜到樓上去找廖寅漢。
眼鏡男生對著稿子咬文嚼字,說要在結尾處加一些更出彩的句子,徐恩硯和廖子君無意陪他苦思冥想,便結伴去院子裏透了透氣,他們沿著宅子周圍的亭台長廊漫步,一派庭深石冷。
自打認識廖子君以來,這是徐恩硯頭一次造訪廖家,以前隻覺得這地方有一種來自於敵人的兵氣森森,此時卻化解不少。
廖子君從身後變出那本《阿爾戈英雄》遞給他,“我看完了,還你。”
徐恩硯接過,作勢檢查了幾下,笑道,“沒把書翻爛?算你識相。”
廖子君沒搭腔,隻是歎了一聲,“美狄亞真狠心,為了報複伊阿宋的變心,居然殺掉了自己的孩子……如果是我,打死也不會這麼做的,就算我愛的人不要我了,我還是舍不得傷害他……你信嗎?我寧願傷害我自己。”
“你們女的,思維都這麼怪嗎?”徐恩硯蔑笑,“我早跟你說過,她是個壞女人,你可千萬不能學。”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走下去,子君的腳傷還有些殘餘,人卻歡活得很,單腳跳來跳去,像一隻翹著腿的丹頂鶴。徐恩硯被她晃得頭昏眼花,心旌微蕩,正準備出言抗議的時候,她終於提出要去上個洗手間,轉身往回蹦去。
他望著她的背影忍俊不禁,整個世界瞬間消停了。
徐恩硯獨行出長廊外,隨手翻著《阿爾戈英雄》,默默等著廖子君歸來。四周荒無人煙,傭人們都在屋子裏忙活,廖家的院子頗有冬日的靜穆,隻能聽到風擦過兩鬢的嘶嘶聲。
這時,徐恩硯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起來,是妹妹恩錦打來的電話,叫他回家時路過書店就順便買幾本少女漫畫回來,她要寄給唐櫻。平時她不太敢叫家仆們去買這種書,怕被父親知道了,會說她太早熟。
徐恩硯思索了一下自己去櫃台買少女漫畫的情景,一捂腮幫子,牙都酸倒了,但他還是應了下來,誰叫他寵的就是恩錦呢。
掛了電話,又走了一會兒,前方乍現一座單獨辟出來的精壯房舍,與廖家主樓隻靠露天的長廊連通,徐恩硯記得父親說過,那是廖司令專門的會議室,用作居家辦公。
徐恩硯本不打算靠近,但會議室大門上懸掛的一幅羊皮紙軍事地圖卻實實在在地吸引了他。
那地圖繪製得極為波瀾壯闊,廣遼雄奇的疆域之上有各種數據與小字,饒是徐恩硯視力極佳,隔著這麼長的距離還是看不太清,於是他放輕了腳步走到門前,正要細觀,卻聽得裏麵傳來壓低嗓音的商議之語,隻聽了一句,他的一顆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馬師長,這次的行動就拜托你了。”這是廖司令的聲音,“隻要事成,往後我們都能高枕無憂了。”
馬師長低笑,“我定會取了徐賊的狗命來見你,我已部署過,萬事俱備,萬無一失。”
廖司令拍了幾下掌,“徐賊把我廖家的罪證藏在何處,到目前為止,隻有他自己一人知道,既然這樣,咱們就一子彈打爆他的腦袋,看他還怎麼告發廖家……”
徐恩硯霎時間心跳脫韁,毛發倒豎。
他聽懂了,他們要暗殺他的父親!
論心理素質,徐恩硯是同齡人裏的佼佼者,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麵對生殺之事,哪裏知道如何機變,究竟是該湊近點聽得更仔細,還是該立即逃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