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燦再去醫院的時候,發現本來日夜守在容雪身邊的辛晨不見了。他和羅安娜分頭去找,不停打他的電話也始終無法聯係到他。
李燦越來越擔心,終於打電話給粱亦薇,大聲怒斥:“你跟辛晨說了什麼!他不能再受打擊了,你知不知道!”
粱亦薇張大著眼睛,無助的聽著那邊的怒吼,一句也無法反駁。她必須要承認,是她把本已經在絕路邊緣的辛晨推上了懸崖。
而就在這段時間,容雪的狀況突然惡化,已經完全陷入昏迷狀態,再也沒有清醒過來。
大夫找到李燦,說,如果你是她的家屬,這件事要你簽字確認。病人已經出現心衰早期症狀,如果想維持生命,必須接受心髒移植手術。可現在我們找不到合適的供體。
是羅安娜先聽懂的這一段話,她怔忡的樣子讓李燦慌亂。
她把這段話轉述給他之後,李燦驚恐的望著大夫,眼眶突然通紅,他突然拉著大夫的手,對著大夫鞠躬作揖,帶著哭腔,他說:“求求你……Help……help her please……救救她,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你別這樣……李燦……你別這樣……”羅安娜看著李燦那副祈求的模樣終於崩潰,她拉起他,自己卻突然再也無法忍受,捂著臉哭出聲音。
李燦通過向當地警局報警,才找到了辛晨的下落。他們查到了他在一家底下旅館的入住記錄。
李燦和羅安娜趕過去,敲開門。辛晨從裏麵探出頭來,似乎是很久沒有見光,他眯起眼睛,迅速縮回了黑暗。
李燦用力推門擠了進去,辛晨坐在黑暗裏沒有開燈。狹窄窒悶的房間裏彌散著惡劣的黴味。地上散落著各種藥物的空盒子,李燦蹲下從地上拿起來一個臉色突然變了:“這是抗抑鬱的藥物?你沒有完全好嗎?你在意大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說已經全好了嗎?你為什麼吃這麼多藥?這不是三天的量啊!”
辛晨不說話,他就在這家地下室旅館裏潮濕有著異味的床上住了三天,白天坐在床邊,看著高高的窗子裏透進來的光芒。浮遊的塵埃在他的眼前沉落,他的心上也蒙了一層灰。
他把所有抗抑鬱的藥物大把大把的往嘴裏塞,全部吃進去,希望這樣就可以減輕心上的疼痛。
可是再多的藥,堵不住心上被剜出的空洞,也無法抵擋一波一波侵襲心房的烈疼。
世界紛亂荒蕪,身邊的人來了又走,眼前的人鮮活過卻又淡去,時間狂卷而過,拚命伸出手,卻隻能抓到記憶裏殘碎的影子。可是他始終忘不掉她,那個在自家診所裏對他說著‘我隻是不希望你挨欺負’的女孩。
李燦朝他跑過去蹲在他床邊:“你說句話?你身體有沒有不舒服?你怎麼能胡亂吃藥呢?你是不是真瘋了啊!跟我走!為什麼住在這麼個狗洞一樣的地方!你給我起來!辛晨!”
辛晨始終不動,眼瞳在黑暗裏仿佛泛著虛白色的幽光,他說,李燦,我殺了我自己的孩子。
李燦愣住了,他不明所以,可羅安娜因為這句話卻突然愣住,背後爬滿涼意。
曾經容雪在他們麵前流掉的那個孩子,是辛晨的。
辛晨把臉埋在了掌心,無助的聲音從指縫溢出來,他像個被拋棄的孩子,被遺棄的恐慌,他說,她死也不會原諒我的。
然後他突然抬起頭,眼裏有鬼魅的陰冷,他說,我找到蘇逍默了。
李燦和羅安娜慌亂的對視一眼,卻不能得知他心裏所想。
辛晨回到了醫院的時候,大夫不顧李燦阻止,把容雪的狀況告訴給他。
辛晨沒有如李燦想象的那樣崩潰掉,他反而安靜的異常,像森林裏一場大雪,無聲的覆蓋了世界。
他回到了容雪的病房裏,他握著她的手。那時候容雪經常完全失去意識,呼吸平穩的像是安睡在冬雪間的的梅花鹿。
而辛晨守在他身邊,沉默著痛苦,喑啞像一棵枯萎的樹,守望著他熟睡的梅花鹿,風帶走他呢喃悲傷的低語,將他的痛苦帶到高遠的上空。
李燦看了一會他們這樣沉默守望的樣子,匆匆掉頭就走。
迎麵撞上走來的羅安娜,問他怎麼了。
李燦低著頭,說,再多看一眼,我就要受不了了。
羅安娜心底了然,什麼也不多說,隻是握緊他的手。
深夜裏,辛晨看著容雪失去血色的臉,腦子裏忽然走馬燈一樣晃過無數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