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周末,來到幾百公裏外的江西婺源-這個全國都有名的看油菜花的地方,經過香氣正濃的田埂,徒步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回頭望去,層層梯田裏,滿目金黃,油菜花開得正盛,同行的人都忙著拍照、讚歎的時候,我的目光卻落在了路邊的一些植物上麵,東一株,西一簇,高高低低,隨處可見,
毛茸茸的,是蕨菜,綠綠的,是“大腦瓜”(也有人叫它野蔥),還有茂盛地生長在水邊的,是水芹菜。
順手掐一株放在鼻子下,一股熟悉的氣息頓時彌漫在鼻端,沒錯,就是這種味道,春的味道,家鄉的味道。
中午的餐桌上,不出所料,它真的出現了,沒有肉,隻是清炒,油汪汪的色澤,泛著濃濃的翠綠,沒等入口,一陣清鮮已然撲麵而來。
蕨菜,繁盛於幾億年前的蕨類植物的一種,當年是形成煤炭的主力,而今,它們已經變成我們餐桌上的一道美食,不過,吃起來隻是一種清新的味道,絕不會有吃煤的感覺,畢竟,它們還是植物,離變成煤炭還早得很呢。
采蕨菜是在春,且隻能在它們還未完全伸展開的時候才行,用我們的話,是沒伸開“巴掌”的時候,這個時候的蕨菜最嫩,最鮮,等它們完全伸展開了,就老了,雖然還是植物,卻是像草一樣,不能吃了。
清炒可以,放點肉絲也行,不管怎麼樣,都掩蓋不了它本身的味道,等新鮮勁兒差不多了,就可以用開水汆一下,再在太陽底下曬幹,然後存起來,以後想吃的時候,不管是秋、冬,用開水一燙,一股濃濃的味道伴著陣陣水汽頓時彌漫在空氣中。
除了蕨菜,還有廣東菜(名字如此,但和廣東好像沒什麼關係)、猴腿兒、貓爪子,這些也是蕨類,除了味道不同,吃法大致無異。
除了蕨類,還有一些東西也不能不提,“刺老芽”(也叫刺嫩芽),顧名思義,它是一種帶刺的樹木上的嫩芽,采摘後,要先用開水汆過,可以蘸著醬來吃,或者用濕麵粉裹過來,放在油鍋裏炸,或者將其剁碎,拌在雞蛋裏攪勻,煎成蛋餅,如同南方吃香椿的方法一樣,這種吃法,刺老芽的香味與蛋的味道充分地融合在一起,又混合了油的香氣,這是所有吃法裏最香的一種。
而外麵包裹的,如竹筍外殼一樣的一層外衣,當然不能浪費,也是用開水汆過,晾涼了之後,放上鹽、蔥、香油然後拌一下,就變成了另一種美味。
蕨菜也好,刺老芽也罷,它們都是生長於山林,對於居住在縣城裏的人來,想要入口,更多的還是從菜場、路邊的販手中買來,至於另外一些野菜,則不用這麼麻煩。
挑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春風拂麵,一把鏟,一隻竹籃,甚至,一隻塑料袋都行,也不用走太遠,在縣城的南麵,就是一條大壩,夏,它是替我們攔住洪水的保護神,可在春,它就給我們提供了挖不完的野菜,當然,在這裏挖野菜下手要有分寸,輕輕地一伸手,隻帶走手中的野菜,卻盡量不帶走那些泥土,也算是一種不用細的約定。
柳蒿芽、婆婆丁、大腦瓜兒、苣蕒菜……,當一棵棵野菜帶著泥土的清香裝進籃子或袋子裏的時候,此時收獲的不僅是野菜,還有一種滿足。
婆婆丁,是它鮮嫩時的名字,而當它成熟了,我們則叫它另外一個名字—蒲公英,頂著一個白白的圓球,當微風拂過,變成一把把傘隨風飄散,到處生根、發芽、生長。
苣蕒菜,有的人叫它苦菜,曾幾何時,它被人們用來喂豬,可歲月流轉間,它卻來到了人們的餐桌上。
大腦瓜兒,還叫“根蒜”,是蒜,卻一絲一毫蒜的氣息都沒有,相反,卻是一種蔥的味道。
與柳蒿芽需要用開水汆過才能食用不同,上麵的三種野菜都是可以生吃的,采來後,在水裏用心地洗淨,就可以水靈靈地端上餐桌,一時間,滿眼都是綠色,中間夾雜著大腦瓜兒的白,咬一口,舌間彌散的是一種淡淡的苦味,或者是一種有別於真正的蔥的辣,而這一切的苦和辣,都混雜著黃豆醬特有的味道,被送到胃裏。
“生吃”,是我們食譜中的一個關鍵詞,除了野菜,菜園裏的尋常蔬菜,很多種都可以生吃的形式滿足味蕾的需要。。
嫩綠的白菜、生菜、黃瓜、香菜、辣椒,紅白相間的水蘿卜,當然,還有一類讓北方人難舍,讓南方人難忍的東西:生蔥、生蒜,在南方人看來,這兩種東西怎麼可以生吃?那味道?沒錯,生蔥和生蒜的味道的確嚇人,尤其是食用後口腔中散發出來的味道讓自己也無法忍受,但,這種誘惑,已經深深地植根於心底,難以割舍。
東風過,春已經來了,故鄉的味道,雖遠仍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