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身著鳳冠霞帔,由唐棠攙著扶出殿來。她腳下是一條由棠棣花鋪就的小路,身邊環繞著淡淡霞光,遠遠望去恍若玄女下凡,而仰望她的人都成了凡夫俗子,淪為陪襯。她一路不急不緩的走到殿門前,目光透過鴛鴦蓋頭望向空空如也的馬背,眼角眉梢的春風得意之色漸漸沒落。
顧沉見唐棣久久不動隻得上前去請:“請唐宮主上輦。”
唐棣恍若未聞,隻問:“陸筌呢?”
顧沉答:“崇明殿下自然在清河殿等候。”
唐棣身後眾弟子聽了這話便竊竊私語起來,有按捺不住性子的憤然出聲道:“我們宮主何等身份,既是明媒正娶,豈有不來迎親的理?”
顧沉也不惱,僅是微微笑道:“崇明殿成名於七百年前,曾是當之無愧的仙界第一人,又是何等身份?殿下說了,北玄山和長生宮同為三大仙門,自該一視同仁。何況早在百年前殿下已迎娶過原配發妻,妘......”
“妘姬早死了,魂飛魄散。”唐棣冷冷打斷了顧沉的話,說話間終於登上鳳輦,穩穩當當坐直了,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冷哼道:“還不快走?”
唐棣被顧沉一番話敗了興致,隨行的長生宮弟子亦覺羞辱與不甘,偏偏又無可奈何。至於顧沉,心中就更加複雜了。他不知道那個驚豔決絕的小師弟怎麼一夜間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崇明帝君,而他心心念念的亡妹顧妧和小師妹阮筠又怎麼輕易入了魔?
既然陸筌已搖身一變成了崇明,又為何還聽從靜容的安排要娶楚瑟?果真是顧念這一世母子情麼?這個答案顯得有些可笑,修行百餘年,曆經七世,任誰也該將世事看淡了,何況如今靜容已管不得他了。何況娶了仙界第一美人楚瑟還不夠麼,他為何還要娶唐棣呢?
眾人各懷心思,這支迎親的隊伍便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縱使鑼鼓震天也聽不出幾分喜慶,反震的人耳朵生疼。
顧沉領著隊伍回到約好的集合之所已是大半個時辰後,而此時茫茫雲海裏還不見另一支隊伍的影子。約莫等了柱香功夫仍是不見秦桓歸來,唐棣有些不耐煩的問道:“怎麼回事?”
陳鈺卿也道:“莫不是遇著什麼事了,要不我過去瞧瞧?”
顧沉搖搖頭道:“師弟你先護送唐宮主前往清河殿吧,我親自去一趟北玄山。”
“也好,大師兄你且動作利索些,莫耽擱了吉時。”
顧沉一路禦劍而去,還未行出百裏忽然瞧見西邊一道青光閃過,他定睛一看,正是北玄山的青鸞鳥。鳥背上坐著兩個人,一青一紅,正是秦桓和楚瑟!他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卻沒由來鬆了一口氣。心細如他,從決定遣秦桓去迎親時他就設想過眼前的情形,自然也知道這樣的後果有多沉重,來自北玄山和清河殿的怒火足已燒透半邊天地,屆時仙界舉力搜索,秦桓和楚瑟根本無處遁形。
可他仍是這樣安排了。
為何?
顧沉還未來得及想清其中緣由,卻已習慣性的禦劍將那青鸞的去路截斷,巍然立在秦桓和楚瑟麵前。
楚瑟先是微微訝然,進而有些難過與落寞,下一瞬間又釋然的笑了。而秦桓似乎早已料到顧沉會來,揚了揚手中的酒壺,挑眉笑道:“我才同帝姬說大師兄也該來了,你便真來了,是不是該誇我算命的本事愈發精進了?”
顧沉心中亂作一團麵上卻不動聲色,他不理會秦桓的玩笑,隻微微笑道:“你們走錯了,這不是往清河殿的路。”
“沒走錯。”秦桓飲罷最後一口酒,悠悠然站起身來,與顧沉四目相視,一字一頓的道,“這是我們要走的路。”
顧沉負手而立,闔眸片刻道:“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秦桓笑答:“可是隨我去迎親的弟子都不見了......回不去了。”
顧沉歎了一口氣,一手已按上劍柄:“你我師兄弟一場,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鑄成大錯,即便你不願意,我也要押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