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邊是一樹盛放的棠棣花,花下掩映著一把古瑟,當中是燙金的簪花小篆。上書駢文,辭藻華麗而晦澀,阮筠也懶得去細讀,輕笑一聲道:“唐棣和楚瑟,一大一小,崇明帝君好大的福氣啊......”
青鸞被冷紅蔻步步緊逼不得不四下逃竄,坐在青鸞上的女子氣急敗壞的道:“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這便是你魔族待客之道?阮筠,若非看在清河殿的麵子上,看在你有幸與崇明帝君師兄妹一場份上,你當真以為仙界還容你踏足半步?”她渾然不知華妗和姒妧已悄然繞至她身後,因而分外義憤填膺、振振有詞,直至一根銀針抵上後頸她這才噤聲,而青鸞也被仇狂生截住了去路。
“你說的是凡塵王朝,自古仙凡有別,不是麼?”阮筠輕輕合上請帖踱步到那女弟子麵前,仍然是笑著,不疾不徐的道:“仙界不容我卻也得請我,長生宮再恨我也沒能動我分毫,天雷剔骨之刑尚沒能取我性命......你是誰,膽敢如此放肆?”
那女弟子顯是沒想到阮筠這般強勢,麵色當即慘白,額上滾下汗來,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阮筠揚了揚手中的請帖,眉間輕浮:“師兄大婚作師妹的自然去賀,但是......”她麵色孤傲,將請帖擲在女弟子麵前,“你們最好分清楚了,這是我自己要去的,不是應了你仙界的請。還有唐棣要的這禮我是不會給的,讓她死了這條心吧。”
女弟子眼看阮筠神色決絕,一咬牙硬著頭皮道:“那那隻貓妖的命呢,你也不管了?”
阮筠一手鉗住那女弟子的下巴,冷冷的道:“你說什麼?是你們帶走了溫姐姐?”
女弟子吃痛之下卻得意輕哼一聲不再答話。
華妗悲痛欲絕,怒斥一聲:“我殺了你!”便五指彎作爪,自背後直取那女弟子心髒。
女弟子僅防著阮筠,不曾想出手的竟是背後的華妗,防範不及,一時間駭的語無倫次,連忙尖叫道:“你不能殺我,若是殺了我......”她喉間發出“咕嘟”的奇怪聲響,沒說完的話硬生生被咽下,因為此時她眼睜睜看著一隻小巧的手掌從她胸膛穿出,握著鮮活跳動的一團血紅。那手輕輕一捏,血便濺入了她睜大的眼中。青鸞見狀幾乎羽毛倒豎,趁著眾人分神的空檔連忙拍翅逃了。
這一幕實在駭然,任誰也想不到華妗出手竟是如此決絕狠辣。阮筠強忍著不適微微別開眼,沈執歸輕輕將她一拉,眼神將眾人一掃,道:“七日之後我與阿筠一道赴宴,你們就留守墟魔宮吧。”
冷紅蔻極快的否決道:“不可,那是仙界的地盤,屆時眾位掌教齊聚,殿下不可輕易孤身犯險。”
阮筠也輕聲去勸:“其實你不必去......”
沈執歸僅是淡淡的道:“我意已決。”而他目光之所及已無人膽敢反駁。
冷紅蔻不得不退一步道:“無論如何,請讓屬下率領赤魔衛相隨。”
姒妧搖搖頭道:“這種場合和仙界比人數可不是好主意,若真交起手來赤魔衛隻是白白送命,還礙著殿下手腳。何況這婚宴蹊蹺,殿下既然不在,你和仇狂生更應該鎮守墟魔宮,就由我陪殿下一起去吧。”
“我也去。”華妗的聲音還算平穩,但任誰都能瞧出她已處在崩潰的邊緣,好似那過於緊繃的弦,輕輕一觸便要弦斷琴毀。她腳邊是那個方才還神色囂張的女弟子死不瞑目的屍體,溫熱的血在青灰色的石板上蔓延開來。她踩著屍體,一步步向遠方走去,血跡斑斕的裙裳被逆風吹得震顫,隻留下一句:“七日後我會準時赴宴。”
短短七日裏各色的花都爭著盛放,好似要趕著喜慶,天地恨不得將最美的光景都用來裝點這場曠世良緣。連日是晴空高照、冷暖合宜,清河殿早已熱鬧非凡,大婚前三日便有賓客陸陸續續到了,一時間天邊可謂是雲蒸霞蔚、神采炫目。
婚宴當日一早天邊便鑼鼓齊鳴,音若滾雷。從長生宮到清河殿鋪開了一條暢通無阻的天路,夾道相送的是盛裝的長生宮弟子,她們鼓瑟吹笙,各展百般技藝。相較之下北玄山便顯得清冷許多,山頭仍是萬年不化的積雪,大眼望去冷白一片,肅穆的可怕,通往清河殿的路上沒有人,隻有百餘盞不滅的長明燈在風中搖曳。
清河殿迎親的隊伍並未有多麼聲勢浩大,打頭的是一匹神駿非常的汗血寶馬,由顧沉牽著韁繩。隨後緊跟著的兩駕鳳輦則分別由陳鈺卿和秦桓護送。隊伍行至一半,顧沉吩咐道:“三師弟你領一隊去北玄山迎接楚帝姬,鈺卿師弟和我一道去長生宮,咱們半個時辰後在這兒會和。”秦桓便領了幾個人同他們分道揚鑣,先往北玄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