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那一年春日,桃花輕曳著淡彩的粉瓣,梨蕊在風中舞動著潔白的風姿,暗香浮動,曼妙景色美不勝收。
年少的宇文昊同年少的方柔穿梭過禦花園時,忍不住駐足賞景。少年人血氣方剛,許久沒比試劍術的倆人不願辜負春光,竟然拔劍相較高下。
拔劍出鞘,衣袂飄飄,流光飛舞,最終他三回兩勝贏了心上人。
方柔不服氣,雙手環胸抱著劍,瞪著明眸默然不語。
宇文昊含笑望著心高氣傲不肯服輸的她,心不禁微微地亂。忽而他緩緩單膝跪地,拉著她的手,認真許下諾言:“我宇文昊對著滿園春色向方柔立誓,執子之手荒地老。”
桃花紅雨中,他們相視相擁。她笑意款款,一世芳華,他鬢若刀裁,眉似墨畫。這一刻世間萬物無聲,美得難以言喻。
那年的話音言猶在耳,奈何伊人已逝陰陽兩隔,宇文昊伸手接住一朵隨風飄落的粉紅花瓣,眼角有點濕潤。
這裏是他們定情的地方,藏著一段摒棄身份毫無猜忌的故事,武陵春色四個字使後代子孫永遠記得他們纏綿不朽的情愫。
不知從何時何地傳來一陣美妙的曲調,如花間葉下清泉潺潺,又似樹蔭間棲鳥交頸私語。不盡的纏綿清婉,恍若嚴寒一掃而去,隻剩春光長駐。
宇文昊側耳聆聽一陣,心神沉醉其中,回頭召來高瞻詢問:“哪兒來的琴聲?聽著像是月琴?”
高瞻眼珠子一轉,陪笑道:“回陛下,威遠侯府昨日送來幾個佳麗,是精心排練了歌舞,今夜獻上望陛下舒心。這會兒估計是在演練。”
曆來王公大臣偶爾敬獻歌舞姬乃是尋常事,用不著次次回稟。等皇帝臨幸過後,高瞻才會仔細調查清楚再如實稟告。這些女子雖然能歌善舞,但是身份大多不高,即使承寵也位分較低。故而威遠侯府此舉,宇文昊沒太放在心上。
“威遠侯有心了。這曲月琴彈得不錯,讓朕回想起和阿柔相伴的歲月。”著,皇帝又是唏噓。
他的阿柔,他終其一生摯愛的女人。
高瞻生怕皇帝又陷入悲傷,急忙委婉道:“陛下,奴才記得辰貴妃娘娘生前最愛吹短蕭彈北琴,自娘娘過世,您就不常聽北琴了。如今忽然有段月琴能入陛下的耳,不如奴才陪您去找找彈奏的人?”
此言正中下懷,宇文昊欣然前往,他們沿著鵝卵石鋪成的石徑慢慢走著,耳邊的琴聲愈加清晰。
“陛下您快看,就是那個姑娘了!”高瞻忽然驚呼。
隔著遠遠地,四周垂掛明黃紗幔的涼亭中,一位身著淺藍色宮紗的年輕女子正坐在石凳上彈琴。走近看去,隻見她懷抱月琴纖指動,翻飛如瑩白的碟,自古細長的手指撥弄琴弦最為養眼。玉手未停,柳眉微蹙,口中低低吟唱起來,宛若從江南走出的水鄉少女。
宇文昊隔著一層薄紗靜觀美人兒,沒錯,這女子真配得上美人二字。不僅把月琴彈得爐火純青,歌喉美妙不俗,不似尋常歌姬那樣妖豔,她身上多了幾分澄澈超脫的清麗。
高瞻悄然打量猶自沉醉的宇文昊,尋思要不要預備著,皇帝難得入眼一個,暫且不管來曆。
這時,隻見一個內侍走來,心翼翼啟稟:“陛下時辰不早了,皇後娘娘打發人來催您前去。”
無疑掃了宇文昊的雅興,好在沒驚擾撫琴的佳人,他點點頭轉身揮袖離去。
當皇帝駕到時,蕭太後也已到場。不過她老人家應是剛至,還沒來得及脫下雲白青枝紋鳳翎氅。
宇文昊的臉色微變,一時竟然忘記行禮問候。隻見蕭太後撚著佛珠,朗然笑道:“皇帝不必多禮,哀家隻是清靜慣了,今兒突發奇想出來湊會兒熱鬧。皇帝不會嫌哀家這個老婆子礙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