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皇帝明裏暗裏削弱蕭家及其黨羽的勢力,蕭太後怕是早已經坐不住。故而她主動要求遷居寧安堂吃齋念佛,給人一種她已經放下權力安度晚年的錯覺。要知道在五皇子夭折前,整個蕭氏鼎力扶持,與擁護宇文曄的“太子黨”劍拔弩張。
若非宇文曄出眾至極,仝皇後的母家又是璽朝的百年世家根基穩固,隻怕今朝的儲君已經易主。六皇子宇文晉的生母蕭嬪也是太後的旁係侄女,身上流淌著蕭家血脈的宇文晉已有十五歲,蕭太後想再度攪亂風雲不足為奇。
蕭太後身畔最信任的羅嬤嬤是何等老辣精明?今日宇文曄確實病容憔悴,否則她斷然不會相信。瞧他這副病懨懨的樣子,她當然不敢強行請有病在身的儲君入宮,於情理皆不合適。
但是她也不會白跑一趟,想至此羅嬤嬤眼珠子轉動,轉而看向白沐莞,笑言:“自然以太子殿下貴體安康為重,看來老奴今日隻能請白姐獨自入宮。”
“嬤嬤莫急,白姐尚未更換衣衫,她這般模樣唯恐不合禮數衝撞太後。”罷,宇文曄複又對著外麵揚聲吩咐道,“王權,你帶白姐去更衣梳妝,她不懂太後宮裏的規矩,你務必好生服侍指點。”
王權自然聽得明白太子殿下話中的意思,這是命他陪同白沐莞入宮護她周全。蕭太後老謀深算,心機城府之深猶如海底針,宇文曄自然不放心她獨自前往應對。
末了按照規矩,由侍女領著羅嬤嬤去旁邊側殿的耳房喝茶等候。
“你莫怕。”宇文曄麵含淺笑,他眸中淹沒盡一絲不明的憂慮。
笑話,她才不害怕呢!
白沐莞不以為意:“太後召見我敘話,又不是殺我!再我爹手握兵權,沒人敢輕易動我,我怕什麼?”
然而很快她就會明白,他的擔憂並非多餘。
正因為白展毅在漠北手握兵權,她這個唯一的嫡女在京城才是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像是那些但凡存有私心的人都巴不得能娶她回府。於皇子來,娶她可謂是多了一份奪嫡的籌碼,於皇親貴胄而言,娶她是給家族多一重保障和榮耀。
待半個時辰後白沐莞隨羅嬤嬤離去入宮,無怏以敏捷矯健的輕功避開所有視線進入書房,在並未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筆直站在宇文曄麵前。
“殿下,太後沉寂這麼久,如今突然召見白姐,恐怕凶多吉少。”
無怏一身黑衣,手握寶劍,挺拔如鬆。
宇文曄冷哼一聲,漠然置之:“我今日躲開這老妖婆的召見,連明麵上的戲碼都疲於應付,隻怕她日後更想置我於死地。沐莞聰慧多智,老妖婆心中多少忌憚白展毅,應該不敢對她如何。”
無怏沉吟片刻不大讚同:“殿下難道忘記前任吏部尚書一家如何慘遭滅門?白姐初入京城,唯恐她不會周旋於這些世故。”
關於前任吏部尚書那趟渾水,皇帝派人調查許久最終卻選擇沒有沾染,是因為其中牽扯太廣,盤根錯節。而宇文曄麾下的暗衛調查得非常清楚,派人半夜潛入吏部尚書府滅門的始作俑者正是蕭太後,那是她暗中命蕭家培植的死士所為。
倏忽間聽到無怏提起這件慘絕人寰的舊事,宇文曄身子一僵有些坐不住了,顧不得胸口悶痛渾身乏力,連忙吩咐道:“我即刻入宮。”
誰知無怏卻急忙阻攔:“殿下方才推脫不去,現在您去若是撞見也不好解釋。左右還有兩個時辰宮門下鑰,假如太後過了時辰不放人,您再去也不遲。”
“你言之有理。”宇文曄轉身坐回太師椅上,合眸調整呼吸,然後伸手狠狠捏了捏眉心。
不知為何他近來總是如此浮躁焦慮,原本謀定而後動的沉穩風範竟然逐漸消失得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