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怒火灼心(2 / 3)

“想吃就拿,不收你錢。”冬哥盡力保持著內心的平靜,自己已如塵埃,何必再起揚塵。

“燕子,當年你怕是吃了好多冬哥的羊肉串吧?”廖苕貨把燕子從身後拉了出來,讓她站在冬哥的對麵。“廖哥今天把你欠他的,全部付清!”

冬哥幾乎不敢抬頭看燕子,隻是假裝忙著翻動手裏的羊肉串。“不必了,你們今天想吃多少,我都不要錢。”當冬哥說出“你們”這個詞時,內心仿佛被針紮了一下。

“裝什麼大方!你以為你還是原來的冬哥?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窮得褲子都要借了,還裝什麼裝?”廖苕貨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皮夾子,往地上一甩。“陳冬,老子今天這客請定了,你爬下來數數,老子這夾子裏的錢,夠不夠於燕欠你的羊肉串!”

“廖哥,別這樣。”燕子的聲音中,透露出膽怯。

“給老子滾!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兩個當年都幹過啥?”

廖苕貨伸手一推,燕子往旁邊一個趔趄,退了兩步才站穩。

冬子拿著火鉗,用力把火一捅,火星與煙塵突然往上一冒,聲音低沉但有力量地說到:“苕貨,都是同學,莫過分啊。”

他已經很能夠忍受了,和氣生財是母親的教導,他雖然是二十歲血氣方剛,但已經習慣於厚著臉皮地忍受顧客的挑剔了。

對方並不退縮,廖苕貨已經自認為在容鋼周邊有點小名氣了。“麼樣?想打架?”他順手拿了一根羊肉串舔了一下,就把這根羊肉串向馬路中間丟去:“你他媽的好意思,這叫老陳燒烤?羞你先人!”

這話真不能忍了,一會充老子,一會罵娘,還推了於燕。冬哥雙手在發抖,眼神中露出刀一樣的光。

本來,冬哥這種眼光,要在初中時,苕貨是害怕的。但如今,他已經打過許多架了,他已經有一些錢了,況且,在燕子麵前,他不能慫。一個人要戰勝自己少年時的自卑,就得在成年時複仇。

突然一腳,當苕貨把燒烤攤踢倒那一刻,誰都沒有想到,羊肉及木炭傾倒過來,大部分倒在冬哥的帆布圍衣上,冬哥雖然本能地倒退幾步,但還是感受到灼熱的木炭,落在了身上。

這一幕太突然了,燕子除了尖叫地跑開,廖苕貨與冬哥都愣住了。但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江湖人士。廖苕貨幹了一件他本人後來都後悔的事情:他衝前去,把“老陳燒烤”的牌子踩在腳下,並且說了句讓冬子刻骨銘心的話:“你個野種!你根本就不是他兒子,有什麼資格打這個牌子!”

當然是本能,冬哥後來回憶,當怒火被點燃的那一刻,理智根本就不起作用。當時冬哥手上隻有那把火鉗,捅爐子的冒著煙火的火鉗。隻是順手一甩,啪地,就打了過去。苕貨本能地一用手一擋,那高溫的鐵的火鉗,就落在了苕貨的右小臂上,從此,這個疤痕,就伴隨了苕貨的一生。

冬子當時就明白出事了,而苕貨被這一打,也停頓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大概一秒鍾過後,才痛得大叫起來。

警察來了,把苕貨先送進醫院,再把冬哥送到派出所。冬哥隻是給警察提了一個要求:“我把爐子和牌子收一下,行不行?”

警察知道他的家庭情況,這個派出所的人,都吃過他父親的羊肉串,就同意了。冬哥將地上的爐子搬回了家,鎖在樓梯間,那牌子已經裂了,冬子不忘把它擦了一下,放回了臥室,給父母的遺像嗑了頭,鎖了門,就跟警察到派出所去了。

詢問筆錄做得快,畢竟事情不複雜,冬子的敘述與苕貨在醫院時的筆錄,大體事情都差不多。當然,他們都略去了燕子的情節,畢竟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

第二天,當傷情鑒定出來時,就比較複雜了。警察也是同情冬子的,也曉得苕貨不是個好貨。但是畢竟冬子把人打傷了。醫藥費當然得冬子出。更重要的是,這醫療鑒定是輕傷,這就涉及到刑事責任問題。簡單地說,冬子有可能要坐牢!

輕傷與輕微傷,雖然隻有一字之差,在法律上卻有天壤之別。如果是輕微傷,隻需要賠點錢,然後最多拘留十五天就夠了。而如果是輕傷,就有可能判刑坐牢,性質完全不同。

當警察給冬說完性質與處理前景時,冬子想,坐牢就坐牢吧,反正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當年父親離世,母親病重,已經耗幹了家裏最後的積蓄,自己已經沒錢了。這些天賣燒烤,除了進貨的成本,自己身上總共隻剩下兩千多塊錢了,不足醫藥費的零頭。

“我沒錢了,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吧。”

警察當然知道他的情況,對他還有點同情。“陳冬,你年輕,話可不能這麼說。你不要跟法律較勁。錢肯定是要賠的,要不然,法院判下來,把你家房子賣了,也得賠。”

房子能賣嗎?那是父母留給自己的唯一財產,是父母一生奮鬥的心血,為了它,父親過早地付出了生命。母親撐病,串羊肉的情景,怎麼可以忘記呢?

警察還給他指了一條路:“你多賠點錢,包括醫療費營養費誤工費,再給別人道個歉,爭取別人的原諒,也就可以不起訴,對不對?你還年輕,你父母都是好人,這我們知道,不忍心你走到那一步,對不對?”

冬哥曉得這位警察叔叔的好心,但他此時,已經橫下一條心了。事是自己做的,隻能夠自己扛。自己,是永遠不會向苕貨低頭的,不僅僅是因為他踢翻了爐子、踐踏了牌子,更因為他說的話。

僵持中,突然外麵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冬哥被關的鐵欄杆內,就聽得到外麵民警辦公室打招呼的聲音。“葛校長,您怎麼親自來了?”

“麻煩你們了,冬子我沒教育好,麻煩你們了。”葛校長的話雖然客氣,但民警們的態度更為客氣。“哪個告訴您的?還把您的大駕勞動了,您坐您坐,嚐嚐學生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