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有匪君子(2 / 2)

這一長串的解釋說的她好累,挽今忽然覺得自己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的是越來越長進,幾乎快到了至臻化境的地步。

沒辦法,誰叫她以前有那樣一個一肚子黑水的師兄,總得想方設法找各種無中生有的借口和理由能離他有多遠就多遠。

“你的意思是你是為了打什麼勞舍子的耗子,所以才不小心打翻了這貢台。”李太後一聲冷哼,死死瞪著挽今:“夏禦史是覺得自己太聰明還是哀家太傻,竟敢將哀家當三歲小孩子戲耍!”

“太後息怒,微臣所說句句屬實,還請太後明鑒!”挽今正色的又朝李太後連磕三個響頭,當初她就是一個又一個響頭將腦袋磕的鮮血淋漓、血肉模糊才換來的金絲引,是她一步一步匍匐到昊蒼老道的腳下才換來的金絲引。這樣的卑微跪拜對於她而言早已是沒有任何感覺。

隻是挽今雖然語氣鐵鐵的堅定,表情無比的真誠、懇切,但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理由不僅荒唐而且漏洞百出,社稷殿供奉的事大邑天下百姓幾乎無人不知,夏留古又怎麼可能不知。而且哪裏會這麼巧,偏偏來了隻耗子在社稷殿,再說你夏留古來了社稷殿又怎麼會沒有被看護的僧衛發現。

但不管怎麼說在邏輯上看來也算是勉強合理的。說不定夏留古就真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呢?說不定還就真有這麼一隻不長眼的耗子要巴巴的跑到社稷殿呢?說不定守衛社稷殿的僧衛就在這時候犯了懶讓就這麼巧夏留古趁虛而入了呢?

“哼。”李太後冷笑,“毀了靈牌這是誅九族也不能抵大大罪,洛居正憑什麼幫你頂著!”她語氣激動,直呼洛居正的大名。

挽今依舊跪在地上,冷靜的望著李太後道:“因為洛大人從小沒了父親,他是微臣的父親最親近的學生,他也一直視家父為生身父親,家父也將他視為己出,所以才答應將家妹嫁與他。家父夏階在長安就臣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兒子,洛居正著實不忍心讓已告老還鄉的家父無端受此牽連,因此才在無奈至極,出此下策啊。”

挽今說的聲情並茂,感天動地,在場聞者無不動容。真情所至,挽今也是對自己這個讓所有人無法辯駁的理由非常滿意。

見李太後有那麼一絲猶豫,挽今趕緊再次磕頭,高呼:“還請太後明鑒!臣此番雖是無心之舉,但此等冒犯曆代先皇的錯實在是天理難容,臣萬死難辭其咎,還請太後責罰!”

潛台詞就是,洛居正是替我受罪的,但我也是不小心的,你就看現在怎麼著吧。

一旁洛居正的心腹見形勢有些不對,也紛紛開始跪下求太後息怒,說洛大人一心為大邑天地可鑒,今日此番行為定是為他的恩師亦是嶽父大人的前內閣首輔夏階才無辜頂罪。一時間洛居正的心腹都出奇的默契將髒水往挽今身上潑。

而挽今隻是低著頭,嘴角是一閃而過的冷笑。

本來幸災樂禍的沈離黨羽看不下去了,也紛紛跪下落井下石的說什麼此案疑點重重,萬不能隨意輕信小人之言,那夏留古本就是洛居正的妹夫,說不定那二人早就是珠胎暗結。

挽今自嘲般的搖了搖頭,現在這情況反是倒是她裏外不是人了。

看看,看看,這人心啊……

她微微偏過頭看了眼七竅流血、昏迷不醒的洛居正,目光漸漸柔了下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一向溫文儒雅,原本該是站在雲端上的人,如今卻落得如此狼狽的如喪家之犬般倒在地下,散發破衣、滿身血汙。

雖早已知人心多涼薄,但挽今還是想不死心的試一試,這世間這麼大,總會有那麼一個真心待她的人在吧……

洛居正和沈離的黨羽門各自吵得不可開交,一麵扯著嗓子喊洛大人冤枉的,一麵又不要命的喊千萬不要輕信小人之言。兩邊一來一往,吵的李太後心煩氣躁。

此事可大可小,一時間難以決斷,李太後沉吟再三最後還是決定從長計議,即刻啟程回京,先將挽今和洛居正兩人雙雙打入天牢,容後再議。

刑車還是向護國寺匆匆借的,雖是請了隨行的太醫給渾身是血的洛居正敷了些藥,但他依舊昏迷不醒,枕在挽今肩上,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如果不是鼻尖那一點微弱的呼吸,挽今真害怕洛居正會就這樣死在她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