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理智與情感(2 / 3)

“我剛剛好像做夢,聽見你在哭。”柏謹言恍然若夢,早上休憩了一會兒,掀眼卻見病榻前傅隨安怔怔地盯著他,神情空洞木然。“原是……不是夢啊。”

他撫上她的臉頰,手指寸寸地描摩她因適才流過淚而冰涼的麵龐,撫至她嘴旁時,倏地拇指傳來一陣疼,抬眼一看,竟是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滲出了血。

“真狠啊。”柏謹言莞爾,臉色蒼白無血色,手臂上有些車禍時的擦傷,倒沒什麼大礙。

“謹言。”

她蠕動了嘴唇,淡淡喊了一句。

“恩?”

他應了聲,眉眼疏朗地應著,即使是現在,他半躺的身子依舊筆挺,仿佛還是一身戎裝在身,絲毫無懈怠,剛毅的輪廓比往日顯得更棱廓分明,顴骨微微有些突出,卻分外英俊。

“我這幾天都住在酒店裏。”

聞言,他蒙了灰的黑眸一亮,抿了抿唇,“恩”了一聲。

展嘉瑞去酒店找傅隨安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退房了,到了柏宅見到傅隨安才心下略略思忖,原來就像他想的那樣,她舍不得他們的。

廚房裏,她正在熬魚湯,見他來了,洗了洗手,給他泡了一壺茶。

展嘉瑞低頭垂著眸輕啜了幾口,欲言又止,清咳了幾聲,問:“真的……隨安,不能回到從前麼?你真的沒有打算告訴Daisy真相麼,真的不能讓Daisy和你回到我身邊麼?就像媽說的,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忘了麼?”抿緊了唇,茶杯裏的熱茶卻一絲都讓他察覺不到暖意,心底冰涼一片,是啊,即使他這般理直氣壯地生生逼問,可是,怎麼辦,他心底裏卻一天比一天清楚,隨安,即使不再是情侶,但我同你同學那麼多年,我分明知道,分明是知道的,你不僅僅是為了孩子,你決口不提我才是Daisy的父親,明麵上是為了Daisy,但其實也是為了小舅……

“謹言病了。”

傅隨安張了張嘴,怔忡間,淡淡地說了一句。

話落,展嘉瑞一驚,問:“什麼病?”

“肝癌晚期。”很艱難,說這四個字仿佛花盡了傅隨安全部的力氣,指關節都泛白。

心下揪了起來,展嘉瑞胸口如被捶了一擊,彼此兩兩無言,半晌,他低低地問:“所以,你是不可能放棄現在的他的是麼?”明明聽說吵得那樣厲害,恨不得撕了對方,收拾了東西便走了,卻在需要相互扶持的時候,一聲不吭,連難過都不喊一句,陪著,這就是所謂的夫妻麼……

“誰都可以這個時候離開他,我不能的,嘉瑞,他們喊我柏太太,不是展太太——你明白麼?”傅隨安怔怔地盯著他,這一瞬間,她似乎隻是傅隨安,而不是明晰。

展嘉瑞酸澀一笑,點了點頭說:“我明白。”

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他不是不明白,他隻是覺得可以各歸各位,卻不曾想,這個世界上還有四個字,名叫:物是人非。

這幾日,柏謹言每天念叨著她做的魚湯比自己做得難喝多了,她不信,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繳械投降說好吃,後來幾日,他開始問:“嘉瑞呢?”

“你昨天睡著的時候,他來看過你,後來不想吵醒你就走了。”她給他喂了一口粥,平靜地說道。

“哦”他低低從喉嚨裏應了聲,然後又問:“Daisy呢,Daisy說要給我來唱首新學的歌的。”

她瞥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笑答道:“Daisy等等就來了,你急什麼,她學校課業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垂下眼,唇邊笑意淡淡地道:“早知道不讓Daisy上那個破學校了,應該帶她去旅遊的,現在不帶她到處玩,以後課業更重了,就更沒時間了。”

更沒時間了。她心底裏略略蒼涼地咀嚼著四個字,麵色卻如常,沉靜而淡然。

“明晰——”

半晌,他忽然低低喚了一聲,眼神深邃含著深意和試探。

怔怔地,她低頭給他吹著熱粥,沒有任何反應。

他心裏像一根弦又鬆了下去,幸好,她還是沒想起,至少,沒有那些個痛苦絕望的記憶,他和她還能保留現下重新的最純粹的感情,若是想起了,恐怕他再沒有麵目麵對她,和她這樣談著話說著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