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她偷了她的丈夫(2 / 2)

那天,正逢她母親要為她選貼身丫環,她坐在黑色的轎車裏,望著那個姑娘倔強的側麵,如此像她,可又有所不同。

她下車,問:“你可願今後都跟著我?”

“我……”小姑娘抬眼,仿若驚喜又警惕的神情凝視著她,那雙幹淨的眼眸與此刻無異樣。

“不要怕,我會給你溫飽,保你無憂。以後你便是明家的人,隻是這偷竊的毛病要改,你若要跟著我,切要記得我脾氣不甚好,但也不會無故責罰,隻要你對我忠心,我定不會負你。”

這番話出自尚小的明晰,可見家世非同尋常,平日裏家教甚嚴,但也無驕縱,隻是說話不拐彎抹角,清晰明了,多有不順耳卻也頗顯與生俱來的大方雍容。

那時,許芳還不知,她眼前衣著考究,洋裝精巧的的小姑娘是何等的身份,明家又是什麼地方,隻是她看眼前的人明眸齒白,目光如炬,心生了向往。

從向往到感恩,再到羨慕與嫉妒。

這些個變化,對人,特別對女人而言如此尋常。

今時今日,明晰對著不再是當日的小姑娘的許芳淡淡的問道:“那日,你應我忠心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日是真的。”

“那日你答應我不再偷東西是真的?”

“那時是真的。”

“他對你好嗎?”明晰神色不動,隻見得到唇瓣一張一合,眼底複雜得望不透。

這話太難答,許芳素來知曉這位大小姐的脾氣,發怒摔東西其實並不是特別生氣,如若神色平靜,那便是怒到了極致。

唇瓣緩緩蠕動,許芳自知該回答不好,或是不聲不響,可女人,再有階級地位之分,也有一樣是沒有分別的,就是較勁,管你曾經對我有無恩惠,我也要看看哪天我會站在你之上,看你笑話,看你狼狽於我。

“好。”

擲地有聲。

“啪——啪!”

下一秒,兩個巴掌,明晰連眼都沒抬。

正反二麵,快得讓在場的仆人都捕捉不到速度,隻聞聲抬頭,見到那赫然溫柔婉約的許小姐臉上兩個掌印,已是嬌柔的身子晃了晃,怕是要撐不過去了。

眾人俱是一驚,一歎,這夫人太狠心了,怎可如此對待一個懷了孕的女子……要知道,那可是先生的骨肉,即使不如夫人所生的大少爺那般尊貴,倒也能算上是這家以後第二位的主人。

無視眾人的抽泣聲,明晰居高臨下望著那仿若受虐膽怯的女子,靜靜的閉上眼睛,仿佛是搖曳無依的花束,如那被她踩碎的水仙一般,惹人心疼,直直映在在場所有的仆婦眼裏。

“有爹生沒娘教,芳兒,當日那人罵你可真沒冤枉了你。”

她斂目,淡淡勾唇淺笑,看在他人眼裏如陰冷含笑。

許芳哆了哆嗦,攥緊了手指,胸口抽緊,她知自己的弱點,平時最不願聽的便是這句。

“你可知……”明晰伸出纖長的中指,挑了挑許芳削尖光潔的下顎,眯起眼,道,“他為什麼就挑上了你?”

聞言,許芳護著肚子,下意識地斂下眉眼,似溫順地抿著唇。

她信,她信那個挺拔優雅,涼薄深沉的男人是對她動心過的,她許芳信,他是真的愛上了與大小姐不一樣性格的她,才會讓她呆在他的身旁伺候,照顧。

沉默,寂靜。

室內清冷無依,恍若這一世的溫度就此定格。

風蕭瑟,無回應,明晰下意識覺得有點涼,撐著身旁的梨花木桌,又勾唇淡淡地問:“你又知,我為什麼要打你?”

“……”許芳護著肚子慢慢抬眼,撞進那雙記憶中永遠剔透清明卻又滿是剛烈如火焰般烈性的眼眸,那副忽然平淡到極致,恨意若有似無的樣子,她這一生恐怕都不會忘記。

她聽著明晰緩緩啟唇,道:“我給你這兩巴掌,不是因為他要了你,而是你同著他一起背叛了我。芳兒,我打你,因為這兩巴掌也抵不幹淨,抵不幹淨你負了我的那些信任。”

聞言,渾身一涼,許芳身子震了震,腹部微疼,眼角莫名在話落後發酸得緊,歐式舶來水晶吊燈在她抬頭時仿佛搖搖晃晃得,視線紛亂,許芳心裏倏地不知什麼滋味蔓延開來,酸酸澀澀,品味不出是苦是辣。

其實,她本是想好了的,她雖是嫉妒,但也不是真的忘了恩惠,她知大小姐第一次生產落下了病根身子不好,想來她成了姑爺的人,也可幫襯著,一舉兩得的事情。

她仰慕那人已久,此次跟著他前往國外,見識多了心也大了,看著他周旋政客間的那一派尊貴傲氣更加傾心。而小少爺還小,大小姐按道理駐守在家中,也不能時時陪伴在姑爺左右,她是最好的人選,幫著開枝散葉,幫著照顧他們,即是滿足了心願,又幫了忙,何罪之有?

是的,何罪之有,她想得這般周全,也不過就是四個字,食言,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