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遺忘(1 / 2)

夜裏果然是安安靜靜下著小雪,就是那麼小的雪,也在樹葉片子上結起來了,白色的這麼一層,壓得樹枝彎的越來越深,宋景年喝了許多酒,他本不會喝酒,那樣銷魂的東西他是不怎麼碰的。今天喝了這第一口,才發現這東西真當是難喝,喝了難受,越難受卻越想喝。

閔妍這段日子看著他先是染上了吸煙,再是學會了飲酒,雖然他隻字不曾提,一個人卻是越來越頹唐,她上前拿下他手裏的酒杯,說道:“錢全部兌出來了,你打算如何處置這銀票?”

他們幾日前向廣州政府遞了消息,不日便會將革命資金護送到廣州,支持孫中山革命。他們本計劃兩人演一對假夫妻在路上掩人耳目,這會兒閔妍看他隻是消沉,哪怕去了也是心不在焉的容易出岔子,她便又開口道:“你留在上海吧,將她挽回來,你這副樣子如何抵擋一路上的風險,性命不是拿來這樣浪費的。”

他心裏隻剩下疼,一顆心哪裏容得了那麼多的事情,這會他忍了一天的東西還是從眼睛裏流了出來,一流下來便被他擦去,他道:“不了,挽不回的了。”他一下子靠在椅背上,又對她道:“我與你同去的,過了今晚我便隻是我了,一切計劃全部不能變。”

他一吸鼻子,閔妍不知道他與喬薇雪間到了如何的地步,隻是她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他給她的感覺一直是安穩鎮定的。

他們還在井田的大樓裏停留著,這是他們在這裏的最後一晚,過了明天,他們一路生死不能卜,想到這裏,她也是深深心跳著不能平息。

這一幢樓有八九層,樓道裏麵走路空寂有聲,還有外頭排水管子裏“嘩嘩”地流著水,樓一高顯得北風這樣大,“嗚嗚”得吹得窗戶一陣陣抖動,仿佛再一陣刮來,這玻璃便要裂開來了一般。

薇雪在床上假寐,輾轉著又是一夜快過。外頭正有打更的經過,一聽方知是寅時,天還這樣黑,薇雪點著了燈,又開了窗戶,隔著燈罩透出的光將飄在窗前的雪花照亮了,薇雪看著細細小小的雪花,伸手去摸,剛接觸到便隻剩一粒水汪在手心。這是微雪,像她的名字一般,微雪這麼脆弱的東西怎麼能被任何人占有?強行伸手去占有它,它便寧可立刻化作一滴水殞身不恤。

她細細梳理記憶,從一年前開始,他與她,一先一後出現在她生命裏,給了 她不同的人世體驗,她隻是一個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她這輩子也不想去涉世多深,經過那麼多的事,她的心仿佛看過了一場南柯太虛,七日後她的人生就將徹底改變,改變得麵目全非她也隻能欣然接受,她的心悶著沒有出路了,她本是個主意極多的俏皮孩子,經曆的事多了,腦子卻越來越遲鈍了。

她知道蕭靖成愛她愛得苦,可她不是阮青一般的女人,她切身經曆過新文化運動,她深深渴望自由,她本對蕭靖成心存愧疚,到了這個地步卻隻剩下厭惡,好心腸的蕭哥哥突然死了,現在的蕭靖成,蕭將軍,對她也能使出鐵腕計謀來逼迫她,對她也能冷血無情逼她去遂他的心意,她的確是什麼也改變不了,她想要的溫暖,也永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