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誌一時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李念原道:“沒什麼,沒什麼。”

恰好此時老鴇引了玉蓮姑娘來,順道就把這話題給揭了過去。

徐承誌說到做到,當夜就在玉蓮姑娘的屋裏安營紮寨。

什麼?玉蓮姑娘不同意?

嗬嗬,徐承誌當即先讓自家的綢緞莊搬來一百匹的新貨來,說是全都奉獻給玉蓮姑娘,這裏麵還混著幾匹江寧織造新做的官用緞子。

玉蓮姑娘當即眼睛都被閃花了,緞子多不稀奇,稀奇就稀奇在那幾匹出自江寧織造之手的。

秦淮樓的花魁們也有互相攀比,攀比恩客的出手是最重要的環節。李念原自然是土豪一個,他有錢有閑有品,半年給水蓮的古玩珍寶能堆出一條街來,但他唯獨沒有送過綢緞。

綢緞是徐承誌的老本行,李念原自己用的緞子還都是徐家送來的呢。

玉蓮瞧著就知道,單這幾匹緞子,隻要裁成了衣裳,她便能在秦淮壓過姐姐一頭好些日子。

再看看徐承誌,雖然比李念原看著老臣一些,但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沒有絲毫的市井氣。

玉蓮姑娘自然高興地應承了下來,請徐承誌安在了自己的廂房裏。

住在玉蓮廂房中的徐承誌自然幹不出什麼風流事來,但他也會該在勾欄院裏幹的事——品酒。

徐承誌當然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但架不住他如今就是愛上了那瓊漿玉釀的美味。

玉蓮知情知趣,發現徐承誌這一愛好後便尋了無數佳釀,今日女兒紅,明日秋露白,後日桃花醉,日日不斷日日新。

而徐承誌喝酒也極有意思,先是皺著眉頭看著房門喝幾口,喝著喝著就長歎一氣就著酒壺直接往下灌,灌這灌著就“哐啷當”一下往後倒,倒著倒著就開始說胡話,胡話說著說著就開始吐,吐著吐著就直接不省人事。

一開始幾日玉蓮被嚇得花容失色,幾次想著要不要趕徐承誌走,但酒醒的徐承誌又是謙謙君子,對她和善又可親,還不住送上各式珍奇與她賠禮。

然後再一次重複那醉酒的德行。

終於有一天,玉蓮房中說胡話的徐承誌引起了水蓮房中李念原的注意,他從隔壁跑來一瞧,發現老徐就著酒壺隻剩了半口氣,二話不說就奪了酒壺,然後把他弄到榻上澆了一杯涼水。

被李念原收拾後的徐承誌也不再發酒瘋,昏昏沉沉就睡了過去。

玉蓮感激地對李念原道了謝,李念原不在意地說:“老徐不會喝,但就好這口,他喝多了你回頭還是來找我。”

玉蓮本把這句話當客氣,但後來徐承誌愈演愈烈,她隻好去搬動李念原這座大山,大山一來他又安分如昔。

如此,他們幾乎養成了習慣,徐承誌喝多了酒,玉蓮便去敲水蓮的門,李念原殺到把徐承誌安頓好,陪他醒酒醒到天亮。

有時候徐承誌真的喝多了,還會跑出屋子去隔壁撒酒瘋,李念原就隻能生拉硬拽,把他塞到水蓮的屋子讓他歇息。

水蓮自然就隻能去和玉蓮安寢,李念原找個小榻睡在地上等徐承誌醒酒。

秦淮河的花魁除了才貌雙全,看人看心也都是一流,水蓮和玉蓮未必沒出其中的道理,但兩人各有心思,誰也沒在自家恩客前戳破。

而徐承誌嘛,一是美酒不錯,二是懶得解釋。

隻有李念原覺得此事甚是正常,老徐壓抑了大半輩子了,總得有個嗜好嘛!至於自己照顧老徐,那就更沒啥了,這麼多年老徐照顧他還少嗎?

說來,自從徐承誌搬來了天香樓,李念原還覺得生活完整了。他這幾個月總覺得吃飯的時候少點什麼感覺,現在想來才知道是少了徐承誌。

畢竟隻有徐承誌會真心在他的飯桌上評頭論足,而別人大多隻能跟在他的刁舌頭後諂媚地誇句好。

左手愛人右手友人,你說李念原的人生完整不完整?愜意不愜意?

李念原覺得火候已到,在九月十五月上西樓的時候,決心與水蓮好好談談下半生的事。

他剛剛與水蓮說到在揚州如何,他會待她如何時,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響了起來。

“何事?”

是玉蓮身邊丫鬟的稟報:“李老爺,徐老爺又喝多了。”

原本李念原二話不說就會站起來,可他今日要事在身,便說:“且讓你們姑娘等一等。”

丫鬟得了話便回去了,李念原便又說起會如何替水蓮贖身,說到一半更急促地敲門聲響起。

“李老爺,李老爺!”

李念原又問:“徐老爺怎麼了?再等一等,他要鬧你找幾個人壓他一下。”

丫鬟急得都快哭了,她敲著門說:“李老爺,來不及了!徐老爺他這回是喝瘋了,姑娘剛才一個沒攔住,徐老爺就往外跑了,這會兒在巷子裏穿著個中衣亂跑呢!我家姑娘求您趕緊出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