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誌手忙腳亂地哄了女兒一陣,隻聽他兒子對妹妹說: “小笨蛋,他和爹爹一樣都是男兒身,怎麼可能是你娘親。”

覺得被爹爹欺騙,又被哥哥訓斥的小丫頭委屈得上了天,她從小沒見過娘親,想要個娘親有什麼錯?!

她越想越委屈,委屈地就把自己的鼻涕眼淚都往爹爹肩上抹。

徐承誌慌裏慌張地掏手絹的時候突然覺得膝蓋上的分量變輕,一抬頭,原來女兒被李念原摟進了懷裏。

李念原捧著他濕漉漉的小臉,輕聲細語地說:“不是娘親,是幹爹。”

小丫頭用濕潤的眼睛瞅著李念原。

“幹爹是什麼?”

李念原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一下愣住了。

兩雙大眼睛,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徐小丫頭吸吸鼻子,委屈地一副又要水漫金山的模樣,李念原趕緊說:“幹爹就是二爹爹,小爹爹!”

“小爹爹?”

“對,小爹爹。”

小丫頭歪著頭看親爹徐承誌。

“大爹爹?”

徐承誌給了她一個笑臉。

接著她又轉過頭看李念原。

“小爹爹?”

李念原也賞臉地給了個笑臉。

小丫頭頓時是破涕為笑。

沒有娘親也行,她爹爹就有兩個了,也不虧!

相比之下徐小少爺比妹妹要懂事的多,他跟在妹妹身後也認了人,然後才帶妹妹離開。

等孩子們都走了,李念原才回頭對徐承誌說:“老徐啊……”

他歎得又淒慘又感激,鬧得徐承誌渾身不適應。

“你有話好好說,念原兄,沒這麼嚇我。”

徐承誌想說,自己情願天天看那個沒心沒肺的李念原翻自己白眼,也不想看如今這個李念原以淚洗麵。

“我知道你的好意了,回頭多請你吃幾頓飯,哈!”

徐承誌長舒一口氣,這才是李念原,天下若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吃一頓飯,若是還解決不了,就吃兩頓。

徐承誌搭著他的肩說:“念原兄,人生總要抱著希望,你姐姐如果是被擄走的沒準現在尚在人間,清軍出關入關,現在又四處駐防,說不準在天下哪個角落呢?”

李念原歎了一聲,不再言語。

徐承誌也知道自己隻能用言語安慰他,人海茫茫又失散多年且經曆國破山河碎,能生還的可能性實在是低。

好在徐家的小丫頭是個能玩能鬧的主,自從認了李念原做小爹爹,便央求著徐承誌要日日和小爹爹玩。

徐承誌本來就隔三差五去李園吃飯,現在就帶著女兒一同前去。李家飯菜大約是真的比徐家的可口,小丫頭去了兩回後就徹底惦記上了李家,到了飯點就自己找了碗要徐承誌帶她去吃“好吃的”。

妹妹有地方蹭飯,哥哥也不甘示弱。於是徐承誌索性買一送一,把孩子們都帶著去了李園。

向來清冷的李園一時間多了許多生氣,孩子們吵吵嚷嚷在園子裏吃著李念原的飯,爬著李念原的樹,摘著李念原的花好不快活。

李念原有人插科打諢攪亂生活,也就漸漸忘記了哀傷之事。見他有所好轉,徐承誌便重回天津,去辦上次丟下的生意。

臨走前,他囑咐李念原記得等自己回來,“到時候你來我家過年吧。”

李念原滿口答應,可等徐承誌回來的時候,卻隻有他留下的一封信。

信上,李念原振振有詞,說自己化悲憤為動力,要去多跑跑事業以消思親之痛,故而已經啟程去江西瞧瞧。徐承誌捏著信紙不疑有他,隻是惋惜過年時少了個人。

徐承誌的女兒比徐承誌更覺得惋惜,她拽著徐承誌說:“大爹爹,是不是我吃掉了小爹爹所有蟹油,小爹爹不高興了?”

“你吃掉了?你吃掉這麼多?”徐承誌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小丫頭卻摸摸腦袋說:“唔……我就覺得好吃,就多吃了幾口,又分給了哥哥一點,分給了廚娘一點,分給了我的丫頭一點,分給了小爹爹的小廝一點,那東西好好吃,大家都誇我!”

徐承誌問:“小爹爹沒生氣?”

小丫頭搖搖頭,“小爹爹就看了眼那個空罐子,然後熱了一碗飯倒進去吃了,旁的什麼也沒說呢。”

李念原倒是寵愛這丫頭,要是往日早就炸毛了。

徐承誌想著,心裏有一絲安慰。

李念原再回來已經是清明時節,他剛到揚州就請徐承誌過去用飯。

徐家兩個孩子都被徐承誌送去了私塾,故而徐承誌單獨去了李園。

徐承誌進來時候,李念原桌上幹幹淨淨,隻有一杯清茶。

李念原讓徐承誌坐,然後告訴了徐承誌一個事兒,說事兒的時候徐承誌剛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接著一口茶全噴在了李念原臉上。

“老徐啊,我想娶個人。”

“咳咳咳咳。”徐承誌掏出帕子抹抹嘴角,又指指李念原的臉,“對不住對不住,我這是不小心的。”

李念原自己掏了帕子擦了一把,然後又說了一句話,這回徐承誌聽完後一天沒吃下飯沒喝下水。

“我想娶水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