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德妃接過後一飲而盡,然後捂著口差點全吐出來。
可她生生忍了下去,然後長鬆了口氣,倒在軟墊上說:“保胎藥,劉長卿醫術很好,這藥除了苦點沒什麼了不起的。”
“保胎?”
珍珍驚呼一聲,然後被德妃死死捂住了口。
“不許說出去,聽到沒?”
珍珍驚訝地瞪著姐姐,硬扯開她的手連聲問:“姐姐,你瘋了吧?身子不能開玩笑,若是有孕趕緊告訴皇上,皇上不會讓您去冰天雪地繼續跪著的。”
“不行,我得跪,我得把自己跪虛了,跪病了。隻要孩子沒事,我跪成什麼樣都行。”
德妃靠在軟墊上,眉頭緊抿著繼續說:“你瞧見嬪妃跪拜時候皇貴妃的樣子了嗎?”
珍珍當然瞧見了,眾妃之首的皇貴妃端的一身大方得體,在皇太後哭暈苦累扶下去後,她變成了內廷的女主人,招待安排著往來的滿蒙貴夫人們。
“太皇太後一走,後麵就等著有人要說皇貴妃在國喪有功,又要請立她做皇後了。”
珍珍黯然明白了姐姐的意思,皇貴妃請立為皇後是朝中反複提及的一個話題,在朝野動蕩的時候,更容易讓朝臣們提起。
畢竟有君無後,陰陽不協。後宮無主,急中無人。
皇太後又是一慣軟弱不管事的性子,沒了太皇太後,就會有人以此做借口希望康熙立後安定後宮。再加上國喪中皇貴妃已經擺出女主人的姿態,還能再添一層說辭。
珍珍歎了口氣說:“姐姐,身子是自己的,為了那個佟佳氏不值得。她就是當了皇後,也不能拿你如何,我們先叫人告訴皇上,先保胎重要。您瞧瞧自己的臉色啊。”
珍珍生過孩子後才明白,生孩子就是女人闖鬼門關,在古代沒有急救、沒有輸血、沒有抗生素甚至可以說步步都是鬼門關。
“不行。”德妃憋著一口氣說,“要廢一個皇貴妃容易,再高貴的妃也是妃。她要成了皇後,廢後可是難如登天。”
姐姐和皇貴妃勢同水火,珍珍從來都知道,可沒想到已經不堪至此。
德妃睜開眼說:“她不死,我可不敢死。”
“別說賭氣的話了,姐姐,你和我說,她怎麼了?”
德妃不願意和她細說,隻說以後再談,但聽她的口氣,珍珍覺得不止於當年搶奪四阿哥撫養權的事情。
德妃撫著小腹說:“我知道這樣對自己的孩子殘忍,可她要是做了皇後,有朝一日和她的姑母一樣成了太後,即使我死了,我的孩子也沒一個能得她善待。”
她堅定說:“皇上寵我,可這事和秀雅一事不一樣,那是寵妃能撒嬌就讓萬歲爺站我這一邊的小事。立後不是我撒嬌,萬歲爺就說不立的。”
珍珍問:“若是皇上本來就不想呢,姐姐要信皇上。”
“哼。這種事別信皇上,別把自己的勝算壓在皇上的心意上。”
德妃說的簡單粗暴,讓珍珍著實一怔。
“他就是不想,我也要給他搭好台階,讓他抱著心疼、抱著理由說不。喪中她作秀,那我就給她送個照顧不周的罪名,我讓她百口莫辯。”
下次舉哀哭喪的時辰眼看著又要到來,德妃理好自己的喪服,扶著秋華從床上起來。
她對珍珍說:“別擔心我,劉長卿的保胎藥很有用,我撐得過去。你記得若是我到時候暈過去或是不舒服,一定要盡快幫我找大格格找太後,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
珍珍鄭重答應了她,在扶著姐姐出門時,輕輕問:“姐姐,你就這麼不信皇上嗎?我以為,您至少是喜歡皇上願意信他的。”
德妃懷著不可形容的姿態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在宮裏活著,我喜歡或是不喜歡,從來不是重要的事情。”
…
這下,珍珍除了擔心藏地,還多了要擔心姐姐。
還好,在康熙多封連發的催促下,十日後幾十封親筆信都送到了藏地大喇嘛的駐地。
且不出所料,很快一百零八遍的經書就由“大喇嘛”親筆抄寫,送出藏地前往京城。
阿喇尼在書信送出後緊急趕往了青海,他就候在藏地下山的路上,隻要一收到佛經就開始行動。
他一到手,果然發現那萬字依然有誤,他輕輕笑起來,點著手上的名單開始派發。
不過三天,大皇帝心懷天下澤被蒼生,將藏地大喇嘛為太皇太後所寫祈福往生經書派發全藏全蒙的消息傳遍草原。
所有藏地蒙古的貴族,全都收到了一封大喇嘛的親筆經書。
在五日後,就有蒙古貴族和藏地貴族向康熙告發:經書有問題,大喇嘛沒有親筆書寫,藏地對不起太皇太後,對不起先帝,更對不起皇上的苦心啊!
這第一批告發之人,都是阿喇尼精挑細選和桑結嘉措不合之人。他們許多人都在等著大喇嘛逝世,好在轉世靈童尋找中安插自己的勢力。
他們在阿喇尼派去的人暗示下,也發現了那卍字的問題,有激動好事的蒙古貴族急不可耐地派人衝到藏地大喇嘛駐地,指著桑結嘉措的鼻子破口大罵。
質疑的情況越來越激烈,在一個月後,另外兩位位高權重的活佛苦口婆心地給桑結嘉措去信,讓他解釋清楚。
最好,是讓藏地大喇嘛出來為太皇太後公開作法。畢竟,大喇嘛已經好些年沒有公開做過法事了——某位和藏地不合的蒙古活佛懷著“好意”如是說。
在這緊迫的情況下,桑結嘉措的書信在一個半月後進京先到達了理藩院,阿靈阿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拿著信就進宮去找康熙。
顧問行給阿靈阿通傳後沒多久就又出來,把他領進了乾清宮。太皇太後的金棺已經移到殯宮安放,宮中的喪事算是告一段落,但是康熙卻並沒有除服,依舊是一身素縞。
他每天都會出宮到太皇太後的靈前祭奠。這會兒他才剛拜祭完回宮,臉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悲傷,手上懸了一串沉香木的佛珠,大約是用來在太皇太後跟前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