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藏地大喇嘛竟然是幾百年後元首大人同款,所有他寫的經文裏,這個卍字都寫成了卐,而仿冒他的人還是用著“卍”。

這兩個萬字在藏傳佛教裏一直沒有嚴格區分開,怎麼寫怎麼畫都有。

阿喇尼拿了兩尊藏教的菩薩給阿靈阿演示,阿靈阿果然發現那兩尊胸口的萬字方向都不一樣。

“你我都不是這方麵的行家,還是得找人看看。”

容若是翰林院掌院學士,這會兒大概正忙著給太皇太後寫祭文呢,阿靈阿於是去把揆敘拐了來,揆敘聽阿喇尼一說立刻是認認真真地比對比來,在對過十張經幡上所有的卍字後,揆敘道:“阿喇尼說的對,他的破綻就是這個卍字。”

阿靈阿問:“怎麼說?他其他字都學得很像了,為什麼隻有這個字始終改不掉?”

揆敘道:“這個符號其實就是兩個之字,但橫和豎不能歪。你先看仿冒人寫的卍字,起勢是先寫的從左往右的那個‘之’字,這是一般人的寫法,我剛才和你說武則天定這個寫法也因為大多數人是右手寫字,自然這樣寫更方便。”

揆敘塞了支毛筆給阿靈阿讓他試一試,阿靈阿提筆一寫,果然發現“卍”用右手格外順手,再試著寫“卐”,怎麼寫怎麼覺得有點變扭。

揆敘又讓阿靈阿換左手試試,發現左手寫“卍”寫到中間豎時容易變歪成“Z”,但反方向寫“卐”就沒這個煩惱。

他點著經幡上的筆畫說:“此外,你從墨跡上也能看出來,寫字的時候第一筆的墨跡會比第二筆的更深一些,仿冒之人是正常右手習慣,先寫從左往右的那個‘之’字的,這一筆就比第二筆要深,真的的大喇嘛是先寫的從右往左的那一筆,於是這一筆的墨跡就更深一些。”

阿喇尼又說:“我們都不是順治朝的人,咱們去找找順治朝的人問一問?”

阿靈阿想,當年藏地大喇嘛來已經是四十年前,能夠知道的人隻有他跟前的太監宮女,以及孝莊身邊的太監宮女。

揆敘說:“最好就是問問蘇麻喇姑,可是她現在哪能見我們。”

阿靈阿一拍腦袋說:“有一個!王熙!大學士王熙!”

阿喇尼驚喜說:“對啊,我怎麼把王老大人給忘了!當年他可是當年順治爺的日講官和起居注官,先帝爺最喜歡的文人就是他,他兩個兒子的名字都是先帝爺起的。王老大人一定記得,他是神童,自幼過目不忘。”

揆敘在翰林院混過好多日子,他還在王熙手裏寫過文章,他趕緊溜出去去找王熙問了問。

一刻鍾後他帶著王熙一起跑回翰林院,年邁的王熙趴在那些順治朝的舊物上,仔仔細細看過後說:“是,你們說得對,就是這個差別。”

他指著那幾個“卍”字說:“大喇嘛在京的時候很少在人前寫東西,若是寫也用右手,但臨走前閉關抄經書時候才暴露了習慣。他臨走前給先帝寫了上百部經書,先帝讓我作陪去跟著大喇嘛學習,我才注意到這事。”

王熙扒拉這一堆東西找到一份黑泥金佛經說:“你們看這個,這個是先帝和大喇嘛一起寫的。”

阿靈阿湊上去仔細看,就明白了王熙的意思。

公開場合用右手的藏地大喇嘛在寫到“卐”時也習慣性地寫“卍”,但他又覺得“卐”更好,所以提筆畫出去後頓了一下,改筆還是寫回了原來的“卐”。可這樣,在一眾豎排的字裏,這個字就歪了那麼一點點。

王熙欣喜地說:“多虧你們眼尖啊,當時在人前大喇嘛沒有暴露習慣,眾人都覺得他寫經慢是因為穩重,順治爺還得意過說自己抄的更快,大喇嘛還謙虛誇先帝禮佛誠心。後來我才知道為什麼。”

阿靈阿敬佩地衝阿喇尼道:“咱們這麼多人看了好幾天都沒瞧出來,最後還是老哥哥你看了出來。”

阿喇尼謙虛地說:“也是佛祖顯靈,我是瞧著我夫人禮佛用的那串佛珠上的卍字才突然覺得不對勁的。”

阿靈阿和珍珍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平時從來不看經文難怪沒注意到。而容若和揆敘是鑽了牛角尖,一路往著研究點劃勾去了,誰都沒留意到一個反寫的卐。

也是卐和卍這兩個字長得實在太像,混在密密麻麻一堆經文裏根本看不出來,也虧得阿喇尼能發現,沒準還真是佛祖顯靈。brbr

珍珍看著那尊藏傳佛教的度母,胸前那個萬字仿佛有魔力一樣,她看了半天後捂住眼睛說:“我都給看暈了,分也分不清。”

阿靈阿將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在她耳邊說:“就是亂,才好,才有機會呢。我們就等信吧。”

使用了八百裏加急,可藏地隔著青藏高原,山高水長路途艱險,在最快的情況下信也需要十天才能送到藏地。

這其中都是漫長又焦灼的等待,伴隨著無盡的喪儀,煎熬著每個人的心。

康熙對祖母的思念,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延遲梓宮發引出宮的日期。

熬到第十天的時候,珍珍再度見到了自己姐姐德妃,她是被秋華偷偷喊來的,一進門就嚇得魂不附體。

“姐姐,你怎麼了?生病了?”

她摸了摸姐姐的額頭,然後才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沒有發燒。

可她拉著姐姐的手不住問:“你這臉色怎麼回事?我上回見你你就猛咳嗽,這下怎麼更糟糕了?若是撐不住請皇太後開個恩,且去歇一歇。”

德妃閉著眼,輕輕搖搖頭。

秋華在旁邊急急說:“公夫人就勸一勸娘娘吧,娘娘這是……唉,娘娘,這可是要出大事。”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出不了大事。拿來。”

秋華臉色滿是愁態,也沒有動彈。

德妃猛地睜開眼,朝秋華喝到:“我還是不是主子了?快去拿來!”

姐姐從來沒對秋華如此凶神惡煞過,珍珍急忙攔住秋華,問姐姐:“姐姐,到底怎麼了?你讓秋華拿什麼!”

“先去拿來。”

秋華這才從旁邊的暖爐上取出一碗黑漆漆的藥來,那味道難聞到一揭開蓋子,珍珍的眉頭鼻子都皺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