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業殿,李元愷抹幹淨臉上的鼻涕眼淚,重新恢複成麵無表情的樣子。
楊廣插手他的婚事,其實就是變相的打壓他,要製造出一個局麵,讓他死心塌地地為皇帝效命,而同時又不會危及皇權。
晉升爵位也好,提前給高儉和長孫無忌優待也好,不過是打了一棍子之後的甜棗。
李元愷心中清楚,李敏家族事情以後,楊廣在心中已經與他產生嫌隙。
還有那條李氏當心讖語,讓他好像對所有姓李的人都警惕起來。
以前的楊廣,雖然驕傲自負剛愎自用,但他充滿強大的自信,帝王氣度自以為能掌控一切,所以他願意來展現自己寬宏的一麵。
但現在,他性格裏的缺陷一點沒變,但東征失敗以及國內亂局愈演愈烈,楊廣早已沒簾初登臨帝位時的意氣風發,也沒有了北巡草原時的自信張揚。
他以懷疑警惕的目光審視周邊的一切,變得多疑暴躁易怒。
他失去了自信,可是他又怕別人看出來,所以采用殺人立威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強調皇權的至高無上。
李敏一案,楊玄感一案,隻要有絲毫牽連的,都逃不過他的屠刀。
可惜他忘記了,殺人固然能讓人害怕,但更會將原本團結在身邊的力量越推越遠。
楊廣正在朝著獨夫民賊這四個字,拽不住也拉不回地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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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大業門,李元愷便被一個突然鑽出來的嬌身影攔住。
望著眼前眼眶泛紅,臉蛋滿是一片紅色慍怒,泫然欲泣的楊吉兒,李元愷歎了口氣,不知道該什麼。
“李元愷!我恨你!”楊吉兒緊緊咬唇,憤怒地像隻孤獨無助卻又受到驚嚇的貓。
“對不起!”李元愷隻能歎氣。
“你知不知道,父皇竟然想把我嫁給那個叫羅藝的!他...他都三十多歲了!”
楊吉兒帶著哭嗆聲音發顫。
李元愷皺眉,羅藝?看來這就是楊廣下一個籠絡的對象了,以羅藝表現出的能力來看,倒也的確值得楊廣舍下重本。
李元愷知道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極有可能落入楊廣眼中,他強忍安撫傷心公主的衝動,後撤一步,拱手揖禮,輕聲道:“對不起!殿下,這件事已經不是我能解決的。我...”
頓了下,李元愷心中一狠,淡淡地道:“陛下已經賜婚於我,或許明年...我就要成婚了!”
楊吉兒嬌軀一顫,捂著心口仿佛站不穩般晃了一下,臉變得蒼白。
稍一猶豫,李元愷謹慎地瞟了一眼四周,以極低的聲音道:“若你不想嫁人,想盡辦法拖延兩三年,事情或許會有轉機!這句話記在心裏,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起!”
飛速地低頭完,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李元愷拱手揖禮道:“殿下留步,臣告退!”
側身繞過楊吉兒,李元愷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大業門。
身後傳來楊吉兒傷心欲絕,卻又極力壓製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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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皇城後,李元愷暫時拋卻掉心中的煩惱事,駕馬直奔長孫府。
到了長孫府,隻見府門大開,進進出出許多人正在忙碌著搬東西,獨臂陳淩正在張羅賬房先生統計賬冊。
長孫無忌正在和幾個收賣商人爭執著什麼,長孫無垢一身白裙,懷裏抱著攝圖布偶,恍若所有少女年紀的姑娘一般,俏臉憂慮地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裏。
“無忌!你這是作何?”李元愷下馬大踏步走進,皺眉不解地喝道。
長孫無垢露出笑顏朝他招招手,長孫無忌無奈地道:“還能作何,變賣家產,跟隨舅父一起去交趾郡。”
長孫無忌惆悵無比地看了一眼長孫大宅,憂心忡忡地道:“交趾遠在萬裏之外,這輩子恐怕都回不來了。我隻是擔心觀音婢,她去了那邊,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聽那邊悶熱潮濕,多瘴氣毒蟲...”
長孫無忌喃喃地念叨著,李元愷卻是仰頭哈哈大笑,捶了他肩膀一拳:“別收拾了!這趟交趾,你們恐怕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