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下”？何謂“江湖”？
有雲的地方就有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正是如此。
金華，自古繁榮之地，當然人是極多的了。
人多的地方，故事就多。是非，自然也多。
與江湖有關的，除了俠客、武功、名劍，又怎麼能少得了酒和女人？
就比如現在，我正在怡紅院對麵這家客棧的大堂裏，靠窗坐著，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冷眼看著這街巷上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男女眾人。
為什麼我要在這裏吃飯？
並非我對嫖妓這件事多麼熱衷，又多麼喜歡看那風月場裏的各種表演。隻是這種地方，人多嘴雜，信息流通量巨大，便於捕捉消息，收集情報。
比起聽書的茶館，這種地方得到的消息，有時更有用的多。
我在這裏，隻打算停留一。隻是吃飯、睡覺，不想做別的事。
因為我還要趕往處州，去南宮世家第二次。
南宮應已經死了，我的下一個目標本應是南宮鳩。但南宮應臨死前，曾懇求我放過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內心竟然答應了。
所以，我會想辦法避開南宮鳩，伺機直取南宮俊。隻要南宮鳩他自己不找出來硬著阻攔我，我不會去找他的麻煩。
最好，互相別看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作為一個殺手，更是如此。我得早點完成任務，回去找公孫蝶複命。
正在我悶聲吃飯的時候，對街怡紅院門口突然亂起來。人聲鼎沸，七嘴八舌，時有吵鬧之聲。緊接著，我這客棧裏就有人紛紛指著門外，緊張議論起來。
看樣子，好像是出了什麼事。
本不打算理會的，繼續低頭自飲間，卻聽有人喊道：“大爺！求你放過我女兒吧！她還啊！你們抓我好了！”
嗯？
細聽之下，一個粗暴的聲音正在吼叫：“你個賤人，又老又醜，當妓女沒人要！滾開！”
“放過她吧，我求你了……朱爺！”
“滾開！臭婆娘！再他媽不滾，老子要你好看！”
隨著幾個響亮的耳光聲音，一個婦人接連不住地哀嚎，聲嘶力竭，淒慘無比。那一圍看著的人裏不斷有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然而，卻沒有一個出來製止。
嗬……
現實就是這樣，沒有牽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又有幾個人會拔刀相助，站出來主持公道的？人都是欺善怕惡的。英雄、俠客，畢竟太少。
尤其是這種世道下。
茶館裏那些書人平日講的故事，不過意淫和消遣而已，誰會當真？
放下筷子，出了客棧，慢慢走到人群外圍來看，隻聽人們正七嘴八舌得起勁兒。
“你看這人，實在好凶惡！”
“是呀，咱們惹不起，惹不起。”
“這母女兩個，好可憐呀！這叫人打的。”
“怎麼回事呀？”
“聽是賭牌欠了他三貫錢，利滾利成了十五兩，現在還不起了，人家要抓她女兒賣到這裏抵債。”
“哎呀！這丫頭也是命苦咧，攤上這麼個娘。”
……
隨著圍觀眾人的議論，這個打人的，冷笑起來，向四周喝道：“滾滾滾！都散了散了！看他媽什麼看？”
人群漸漸開散，膽的早都離開了，一個衣衫簡樸、年老的儒生卻似乎實在看不下去，嘴裏絮絮叨叨，不由了句：“青白***良為娼，強奪人女子……這、這還有王法嗎？”
嗬，這一句，登時惹怒了這個人。
隻見這個滿臉橫肉的家夥轉過身來，朝著老儒生這邊叫囂道：“呸！王法？老子在這裏就是王法！你是哪裏滾出來的棺材瓤兒，橫豎敢管大爺閑事？”
老儒生氣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還沒回嘴，一個廝忙拉著他扭頭就走，走出老遠外才：“老爹呀，你恁般糊塗！怎地敢管那朱扒皮的事？他那惡霸，開賭坊、兌坊，又放官吏債的，別百姓，遠近官府衙門裏的人，哪個敢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