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小天卻忽然感到心慌，難以抑製的心慌。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曾經救贖他的背影，如今卻成為一道沉重的枷鎖。一個埋在他心口的撥浪鼓，不見時蕭索，見卻不安。
他甚至都不願再想起她，但卻偏偏又見到她。
仍是隻有背影，卻好似生了千千萬萬隻眼睛，每一隻都對應他身上的一處缺點——個子不高，且瘦，且懦弱，內向，學習成績差，朋友不多，家庭條件也一般，不會唱歌，不會打籃球，打扮太土，發型更土……
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有一處優秀的品質——像自己這樣差勁的人本是不該活下去的，但自己卻依然沒皮沒臉的堅強的活著。
他忽然又感到自豪——天要人亡，但這人卻偏要活的正大光明！這豈不是另一種更偉大的憤世嫉俗？
李菁雅已經不見了，前方隻剩一棵樹。
春日的微風吹過，樹已在發芽。
二
數學課。
李育新道：“做錯的好好反思一下！頭不抬眼不睜，一天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個類型題咱們反複強調！相關點法！我再次強調，不會做的一定搞清楚，搞明白。咱們反複強調，數學就是——反複和你說——由條件得結論，實在太不應該了！反複這個樣子，套上就對的問題，你就是不套，讓你往東你使勁往東就行，別的什麼都不用管，寫上就對，你就是不聽！連這個題都做錯，太讓我上火了！
這個三角形性質也是我們常考的題，這個題咱們反複強調，由條件能得到哪些結論，直接就能解決問題——唉，到如今都這個時候了，這樣的題還做錯，送分題都做錯，你還要幹什麼？唉，說一千道一萬，聽不進去也沒辦法。說到底，連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譚小花道：“不一定。”
李育新道：“看第20題——唉，咱們強調過，由條件得結論……”
化學課。
朱德福道：“譚小花，選擇錯了幾個？”
譚小花道：“兩個。”
朱德福道：“兩個！？錯兩個你還考什麼大學？錯兩個就宣布你今年白幹了！譚小花這種學生正常情況下考一本沒問題，但是你錯到兩個，你就很有可能成為二本，你這一輩子都鬱鬱不得誌！要麼就再複習一年。這就是你錯兩個選擇題的代價，這就是你腦子短路的後果。細節看不出來，但大方向很明顯，咱們班有幾個同學正常學習的情況下，可以很輕鬆的過一線，考一本。高考可以說是很公平的選拔人才的，人家都說，高考是七分才三分運，就像這兩個空，同樣的水平，大家都不會，第一個空猜了個陽極，猜對了後麵的也跟著對了，這就是你命好。你猜錯了，就是個二本，這就是你的命不好。但如果你整張卷子都沒做，就猜對了這兩個空，有什麼用？還有星期六政教處查宿舍紀律，查出一堆問題來，等晚上我再挨個處理你們。”
三
中午，餐廳。
何小天道：“鄭天均昨天上午頭疼，回家了，今天下午大概就能回來，晚上再和你一起吃。”
董濤道：“行。”
蘇龍潛激動道：“我過線了！我操，險過2分！”
何小天點點頭，敷衍道：“牛逼。”
蘇龍潛道：“我前麵的人就比我高1分，我前麵的第二個人也比我高1分，我們班第四名和第十一名就差7分，要是我再多考8分——唉，氣死我了。”
何小天道：“你們班進線幾個人？”
蘇龍潛道：“11個。我語文考了99分，選擇題錯了8個，你知道我語文二卷多少分吧？87分，我自己都沒想到，要是再多做對兩個選擇——操！”
何小天道：“嗯。”
蘇龍潛道：“媽了個逼的，他們沒用單科成績，隻用的理綜，我才190多，我自己算的有200多呢。”
何小天道：“你們班主任應該很高興吧？”
蘇龍潛道：“一點都不高興，他說我們班那麼一堆學生過線都不過10分，看著他都心驚肉跳，要是線高10分，我們班就三個人進線。”
四
宿舍。
付澤坤道：“成績是照理綜成績算的嗎？”
王騰飛道：“對，是理綜。”
付澤坤道：“真的嗎？哈哈哈，太好了！”
王文強道：“那我完了，我理綜考得一點都不好。”
趙羽道：“劉陽偉這次也沒考好，物理也考砸了，他說了一句話，‘沒事，我們還有機會！’哈，太邪惡了！”
付澤坤道：“對，我覺得這次考不好真的沒關係，至少我可以說我這次做錯的題，高考肯定不會錯！我發誓，從今天開始我要刻苦學習，刻苦刻苦再刻苦，早起去學習，除了學習什麼都不幹，拚上一切！”
嚴鬆道：“分數有那麼重要嗎？”
趙羽道：“就是，我發現你現在已經淪為一台學習機器了。”
王文強道：“我可能還不夠勤奮，我要早起！”
付澤坤道：“我一定要拚命學習！”
趙羽道：“沒必要這樣，真的。”
付澤坤道：“現在不拚命什麼時候拚？等高考完再拚嗎？高考完你哭都來不及你還拚什麼拚？你有家底，我們沒有。”
趙羽道：“我哪有。”
王文強道：“我們窮，沒有你家那麼富，我們不靠學習還能靠什麼？”
付澤坤道：“我就怕現在打算的挺好，一到教室就學不了了。”
王文強道：“我初中還打算高中拚三年呢。”
付澤坤道：“我們還有機會，至少這次的題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宋國濤道：“我算了一下，理綜能考160。”
付澤坤道：“濤哥這麼多啊。”
宋國濤道：“我生物考的好一些，提了點分。”
付澤坤道：“你不是說生物選擇題零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