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曉豐道:“對,每次李喜昆說話王騰飛都說‘老鱉,別說話。’”
何小天道:“又不是人家求他過去的。”
六
下午第一節即將要上課時,李育新還沒有到,朱德福卻先他一步到了,而且喊出了婁曉豐。
他的臉色已近乎僵硬,冰冷的就像今天的天氣。
何小天的心髒跳的很快,就像臨刑之前的犯人。因為他已經感覺到,李朋的事他們知道了。
遲早都會發生的事,在它結束之前,它會一直給人不可抑製的衝動,直到結束。
果然,李長君隨後就進了三班,厲聲道:“李朋宿舍的人來我辦公室!”
李振走在最前麵,何小天第二,接著是劉峰和張小磊。
迎麵婁曉豐已經結束了流程,出了辦公室往回走。四人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紛紛以眼神詢問問他答的什麼,但始終不敢開口。
李長君就他們在前麵。
擦肩而過時,卻聽婁曉豐沉聲道:“隻馬振基一個人。”
幾人當即領會。
李長君先進辦公室,李振跟著進門,喊了一聲報告,走了進去。
何小天前腳剛踏進去,未等張嘴,李長君卻將他一把推出:“等著。”說完將門閉上。
三人於是等在門口。他們對於辦公室門的隔音效果並不了解,因此也沒敢交流預備措施,隻能憑著一句“隻馬振基一個人”自由發揮,像極了應試作文。
一個一米七左右但體型卻很健壯的人從拐角處走近四人。這人上身穿著一件畫滿龍虎的T恤,下身是七分的牛仔褲和豆豆鞋,雖然夾著一個皮包,卻無論如何都像是無業遊民的樣子,滿身的酒氣,微紅的臉,瞪著這幾人,問:“打人了?”
沒人做聲。
“你?”他推一把何小天。
何小天雖不欺軟,但怕硬倒是真的,他推測這人應該是李朋的哥哥之類的,看模樣穿著並不是會講道理的人——其實喝醉酒的人大都沒有道理可講,但凡有也不至於喝酒。也許是李朋找來的打手。
他連忙搖頭:“怎麼會是我。”
男人又指著張小磊 :“你?”
張小磊道:“不是不是。”
男人又看看劉峰,見他是一副木木呆呆的五官,在神情上居然還有一絲對於回答問題的迫不及待,想來是個今生都與打架絕緣的男人,便也沒問。
劉峰一臉失望,又回身看著辦公室的門。
門開了一條縫,隻見一隻手飛快的伸出,李長君如老鷹捉兔子一般一手將何小天拖進辦公室,又狠狠將門閉上。
辦公室麵積不大,隻有兩張對立著的辦公桌,另一張是陸果的,他今天不在。西北角有一對農民模樣的夫妻端坐在椅子上,應該就是李朋的父母,旁邊還有一張空椅子。東北角門後站著朱德福和龐博,東南角站著李振。何小天自覺走到李振旁邊與他並列站好,對麵的李長君麵色凝重。
李長君厲聲道:“打架時你在哪兒?”
何小天的思維受限於那句“隻馬振基一個人”的偽證,一時思考不出“我在廁所”這種高級的滿分答案,於是直接將事實脫口而出:“我在床上。”
李長君眉頭微展,略一釋然,循循善誘道:“好,那你一定看到了全過程,把過程說一下。”
何小天心下一慌,暗自後悔,隨即開脫道:“我……在看書,就看了一眼。”
李長君道:“誰打的他?”
何小天道:“不認識——不知道。”
李長君道:“還有一個人你不認識?”
何小天慌了,開始結巴起來:“不知道……我在看書……我就看了一眼……打起來了我就看書了。”
這樣拙劣的謊話,傻子都不會相信。
李長君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狠瞪著何小天,喝道:“我他媽就不信打起來了你還有心思看書!”
何小天這次卻回答的極快:“我媽讓我這樣的。”這一招將責任推卸給親媽的絕殺成為這十餘年中國式教育帶給他的唯一一件好事,“獨善其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個人各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等曆來是中國式傳統教育的核心思想,曆來教育國人即便到了國家存亡之際,也莫逞匹夫之勇。在這種小事上,中國人尤其是要“明哲保身”的。而何小天的父母也確實說過如果看到打架就趕緊轉頭離開,以防被警察帶走之類的話,這其實也算不得撒謊,隨他打電話驗證也不會有破綻。
“你媽不讓你管?”李長君領悟的很快,也許並不是第一次聽說。
何小天認真的點點頭:“嗯。”
李長君仔細觀察著他,見他從剛才的緊張變成了現在的坦然,這不是一個老實人在撒謊時該有的表情。
真相近在眼前,中間卻隔了一個媽。李長君忽的火起,咬牙道:“以後有人打你我也不管!什麼家長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