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裏的兩隻老鼠也蘇醒過來,沒入夜色。
這麼一分神,他便就忘了再去質問,一邊連連搖頭,口中嘖嘖稱奇,踱步走了。
單夫子也瞠目結舌,道:“怎麼回事?它們起死回生……開玩笑嗎?”
蕭瑜暗自苦笑。兩隻老鼠起死回生,撿回了性命。他又何嚐不是呢?他當時暈厥過去,隻感到身體越來越輕,不住向上漂浮,情知這是靈魂離竅的情境,自己快要死了。
忽然感到胸口受到猛烈撞擊,喉頭收縮,竟然將那口濃痰吐了出去,一口氣回轉過來,就此醒轉。當真是在閻羅殿轉了一圈,險之又險的死裏逃生。
他長歎一聲,望到樹下的那攤嘔吐物,似乎被舔食了一大半,他心中一動,正要過去察看,被夫子叫住。兩人相伴著回屋,聽夫子將華先生要收藏古籍一事了。
這時已是深夜,經曆了嘔吐暈厥,吵鬧變故,蕭瑜身體困乏,來到床上倒頭便睡,也忘了去察看嘔吐物一事。從這之後,他練武時再沒有嘔吐暈厥,也就漸漸淡忘。
過了幾,李管家果然交還了古籍的原本,又開出了一個書單,要單夫子逐一找來交付。卻也常見,正是《詩》、《書》、《禮》、《易》、《春秋》這五本儒家經典古籍。
單夫子聽李管家一口氣提出五本古籍,隻怕不好下手,跟蕭瑜好了,自己先去踩點,找到書籍的存放處,然後由蕭瑜夜間行動,偷偷拿來。
誰知去書房察看之後,才發現那些古籍雖然保存得周全,卻也是在藏書房的書架上特意用油紙密封起來而已,並沒有額外的專櫃專放,或者深藏密室。單夫子裝作翻看,偷偷放入到袖袋裏,根本無人注意。
他畢竟是讀書人,對這樣的稀世孤本心生憐惜,生恐被李管家用贗品來掉了包,便用毛筆蘸了墨漬,點在書脊扉頁,又將不同的頁數折起角作為記認,等到收回了書籍,看到記認仍在,而且折起的角都沒有攤開,安心之餘,卻也大惑不解。
他們要翻閱謄寫,製作贗本,怎麼會連折起的角都不理會,倒好像是壓根沒有翻動一般。實在奇怪。
總體來,這三個月的訪學生涯來得突然,過程之中有些古怪,整體上卻是令人愉快而安心,每日不愁吃穿,沒有人催債逼盜,是蕭瑜有生以來少有經曆過的安逸歲月。
他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中沉入夢鄉,後來被嘈雜的聲音吵醒,一揉眼睛,見到船頭人影幢幢,卻是船夫在定錨係纜,已然靠岸停船。隻是夜色蒼茫,霧氣彌漫,看不清楚是到了哪處港灣,要去哪裏講學。
蕭瑜叫醒單夫子,背起行囊,登上了岸邊的一輛馬車。那馬車形狀古怪,車廂扁平,車頂中間凹下,四邊突起,好像是要用來承載物件一般。上邊隨意放著幾個籮筐,筐中是綠色的蔬菜,蓋住了車廂車門。要是不仔細看,絕難發現這竟是一輛載人的廂式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