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夫人還是晚了一步。
當她帶著文姨娘還有三個姑娘坐上馬車匆忙回府的時候,史淵已經去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
跟著老夫人來的,還有一人。
何人?柳劍染的幹娘甄氏。
劍染返回江城後,在那蟠龍寺,也和自家幹娘了一車子的話。都是一些私密的話,這些話不外乎柳家的敗落,不外乎史淵有無牽連在內。
柳劍染在油燈下,聽著幹娘的話,心裏愈發沉重了。
“我也隻是猜測。當日柳家敗落了,我也不是無處可去,但我就要蟄伏史家,找了人了情,刻意在老太太的身邊當差,為的就是調查當年的情況。這麼久了,到底沒個眉目,來我也愧對九泉之下的柳夫人。”
甄氏是個重情之人,當日既在劍染父母的墳前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便就要做到的。不想十幾年時間過去,搜查竟是僵持了。
不,還是有疑點的。
那史淵就很不正常。雖然沒從精明的史老夫人嘴裏聽出些什麼,但史淵的話就足夠使她疑心了。史淵若和柳家無半點瓜葛,甄氏不信的。
所以,一聽史淵病重了,甄氏心裏就生出幾分高興來,又借著攙扶老夫人的機會,也坐著馬車再次進了史府。
當老夫人看到兒子的時候,史淵真的斷氣了。
玉夫人已經命人在府裏披上縞素,操辦喪事了。老夫人顫巍巍進來,看著兒子已經故去,傷心不已。畢竟她就這一個兒子,且得的還是祖傳的不治之症。白發人送黑發人。三個姑娘也很傷心。文姨娘也在旁抽泣不已。
溪墨忍住悲傷,置辦棺木。
他是長子,且是史淵現在唯一的兒子,父親去世,自然是嫡子操辦一切。沒想到從燕山返回江城,不但遇上那麼多事
,也正逢上置辦父親喪事,溪墨也覺得人生無常。
一時靈堂就置辦好了。
如今江城既已平靜,那些大戶人家得了報喪信息的,也過來吊唁。
溪墨一一接待。
那錢五也帶了芸豆兒登史府吊唁。
芸豆兒已經得知孫姨娘和二爺昱泉的下落,心中悲戚,但也無可奈何。這也是孫姨娘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且她現在也不是史府的人,不甘自己的不能詢相問了。
柳劍染也來吊唁。
人群之中,甄氏幫著史家下人忙著搬運碗盤。見了幹兒子,甄氏就拉住他的衣袖,將他拽進一個空屋子裏。
“幹娘,如此咱們以後怎麼辦?”
劍染卻也苦惱。史淵去了,這陷害柳家的人更是查不到了。
“這些時日,我都會跟著老夫人,順其自然吧。”
甄氏認為,劍染還是跟著溪墨,一起去燕山。現在他不能一心二用。
“當日史府將你攆出去,如今你再進來,可有人為難你?”這卻也是劍染關心的。
“哪裏?為難我的人,都被老夫人攆走了,留下的都是一些忠厚老實的人。昨日黃花了,無人再提舊事。你難道不知道孫姨娘的下落嗎?到底作惡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她的一概行徑,也害了她那個蠢兒子。如今這母子倆縱然不死,也回不來府裏,不定就是四處當乞丐了。”
劍染想起昔日孫姨娘母子的猖狂,內心卻也一陣輕鬆。
“幹娘,你若喜歡,那便留下。你若不喜歡,那便依舊回蟠龍寺。反正哪裏呆著都使得。”
甄氏就道:“都一樣都一樣。”
甄氏又尋了一點酒菜,讓劍染坐下悄悄吃一點。
夜裏,明月初升。
劍染就來找溪墨。
劍染這幾日都住在溪墨的草廬,自己那間屋子內。房間的擺設沒變,依舊有人打掃。劍染看著昔日自己蓋著的被褥,心裏反而有點複雜,一時又想起了秋紋。
秋紋在燕山,還什麼都不知道。
蛐蛐兒在窗外低低地鳴叫。劍染在燈下與溪墨話:“置辦完了喪事,你大概幾日動身?”
“一月之後。”
他必須盡兒子的孝道,同時心裏也覺得愧疚,若父親還在,他定將隔閡丟開,與他談論一些閑話瑣事,增進感情。
劍染不話了。
“我已經修書一封給雲詹了。”
“卻要如此。”
“大哥哥……”有人在門外敲門,是桑雲的聲音。
“這幾日你也疲累,今日好不容易能早點休息,趕緊睡覺去吧。”溪墨開了門,燈光下,十一歲的桑雲渾身縞素,更顯清幽脫俗。
桑雲是來看劍染的。
“柳哥哥……”
柳劍染點頭。
溪墨有點兒疑惑,夜深了,這個妹子到底為了何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