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春方慫了,一把扔了棍子。
秋紋也住了手。
林氏既被秋紋揍了,又在牙婆前丟了麵。沒了臉麵,不想罷休,嘴巴咧著噗呲噗呲喘氣兒,身體抖個不停。
衛春方不想因失大,反勸林氏,低聲安撫:“娘,有了銀子,你還論這許多作甚?”
林氏不服,跳著腳:“兒啊,你娘是被秋紋那賤人打了呀!你不替娘出氣,卻反和這賤人站在一邊,可還是我肚裏爬出來的蟲子?”
王婆聽了這話想笑。
“娘,且忍一忍。有了銀錢,便就有好日子過,就能買別的丫頭使喚。買了新丫頭,你想怎樣出氣都行!”
林氏這才緩了臉色。
“走吧。”
王婆挑了挑眉,示意秋紋趕緊跟著走。
後腳兒,那林氏冷笑一聲,“砰”地關上院門。母子兩個又是另番喜悅。
一輛馬車駛來。車上有王婆的同夥,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
“姑娘,上馬車。你福氣來了。到了那史家,就算幹最下等的活計,我看也比你在家裏強些。”
秋紋不話。
上了馬車,所有的防備卸去,她突然啜泣了幾聲,聲音極輕。
到了街麵。
馬車停下,又塞進三個別別仄仄的姑娘。不用,也是被家裏人賣了的。
秋紋躲在角落,低著頭。
王婆見人齊全了,倒悠閑了,磕著瓜子兒,坐在車前低喝。
“都別喪著臉子。被我看上了,是你們命好。與其被家裏爹娘虐死,依我,不如出來拚個活路!丫頭怎麼了?宮裏的娘娘,也是丫頭出身呢!史家不同別的大戶人家,既是書香門第,又是幾代的皇商。你們若爭氣,被管事的瞧上,一同進了史家,也是有個照應,也算半個姐妹。興許以後就發達了呢?若瞧不上,既丟了我的臉子,打包退回來,還得回去受虐,何必呢?真正史家是江城最好的大戶人家。我心善,也隻將你們往最好的去處發賣。以後你們要出息了,隻怕還要謝我。”
王婆將幾張賣身契收好了,藏在馬車下一個樟木櫃子裏,將鑰匙串兒係在腰上。
她叫秋紋在內的四個姑娘,整整衣衫,收拾收拾頭發,嘴裏勻點兒笑,瞧著也喜慶。
車內三個姑娘,被王婆一頓與,訥訥地,都在思索。王婆提起“史家”二字,仨女的眼睛都亮了亮。她們對視了幾眼,提起精神開始梳頭。彼此問了姓名後,還低聲兒交流。
今日氣好。
東西紫石街麵,來往行人不息。
王婆瞅著秋紋,打一上車,她就沉默寡言。不喜不悲,麻木平靜。和那仨姑娘比,無半點猥瑣形貌。通體透著矜持大方。王婆心裏添了幾分喜愛,就想試試她的品行。
“想你們也餓了。我是最仁慈的。這街上王麻子的燒餅鋪,做得最地道最有嚼勁的燒餅。我與你們買幾隻。你過來……”
秋紋接過銅錢,一步步走到炊餅鋪前。
噠噠噠……
一匹快馬從她身邊疾馳經過,揚起好大的風沙。騎馬的,是一個身穿絳色袍子的年輕男子。
男子相貌英武俊逸,濃眉緊皺,神色冷峻焦灼,似鎖著機密之事。
方才他接到密信一封,兩盞茶的工夫,就需趕到郊外一所庵堂,見一名緊要之人。因走得急迫,加之街上人多,不時有車輛遮擋,疏漏了馬下有人。
沙子迷住了秋紋的眼。
她掏出手絹,揉了又揉。眼睛澀澀紅紅,勉強睜開了。
到底是誰這般莽撞?再轉頭,騎馬男子拐過長街,已然不見。地上,陡然多了一樣東西,一隻繡工精致的金線銀鑲的香袋兒。
一個趕驢車的賣炭販繞過,差點踩住了香袋的流蘇。秋紋不忍,彎腰撿起,順勢藏在懷中。
她買來十隻燒餅,用荷葉包著,遞給王婆。
“這是剩下的銅錢。”
王婆收下。
“你們且吃燒餅。史家篩選丫鬟,還是在外頭進行。若被選上了,才能跟著管事的嬤嬤,從角門進大宅子,去各處當差。這是大戶人家的規矩。丁是丁,卯是卯。一點兒不得亂。一會兒,你們跟我去梅花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