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洛兒最終還是跟著穆霆去了醫院,她狼狽的在手術室外待了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就是等著。
她恍惚間覺得有人說話,可聽不清,隻全身貫注在手術室的動靜,無感似乎都喪失。
然而上天是殘酷的。
第三天清晨,陽光還未來得及普照大地,手術室燈滅了,門“吱呀”一響,幾個零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能聽出來格外疲憊。其中一道走了過來,停在薑洛兒麵前,說了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她隻聽到一個詞,明明聲音很輕,卻似乎震耳欲聾。她像是個鏽了的機器,及長時間的啟動後“哐嘡”一聲塌的稀碎。她喃喃道:“植物人?”
“是,可以這麼說。有醒來的可能。”
命運弄人。
他明明已悔改,自己明明已經原諒,可無奈依舊,活生生的錯過。
她像是沙漠裏精疲力竭的旅人,在望到一片綠洲,走進了卻發現是海市蜃樓。
耗盡精力的她終於暈了過去。失去意識的瞬間她甚至想就此陪他長眠不醒。
一個月後。
薑洛兒如常買了花去看還在沉睡中的穆霆。她是醫院的常客,也是半個主顧,剛踏進醫院就有人從護理手裏接過輪椅。
“您真浪漫,這次還是香檳?”護士說。
薑洛兒甜甜的笑著,點了點頭。
“聽說您做了律師?”
“是。我挺喜歡這個職業的。”
“您的喜好造福了一大批眼盲的人呢,我替他們感謝您。”
電梯的失重感讓薑洛兒有點暈,她頷首隻笑不語,眼眉低垂,與花相應,道成了風景。
走廊上,迎麵而來的腳步聲停了,是個陌生的聲音。
“薑女士?”
“嗯,我是。”薑洛兒回答。
“有你的信函。”
“信?”薑洛兒微訝。
那人似乎也沒料到她眼盲,道:“在門房放了很久了,早上大清理的才發現,好像是一個月前的。”他把信函遞到她手裏:“有些重量,應該不止是信吧。”
是,這包裹的嚴實的薄薄一層有幾分重量,護士小姐幫她拆開,裏麵卻沒信,是一隻白色的手機。
回家後,護理阿姨幫她充好電,裏麵隻有一段錄音。阿姨幫她插上耳機,她有些鄭重的接過,心裏有幾分預感。
“我走了。”
果然,是洛明宇。主治醫生說開槍的人應該想留手,子彈沒有擊中心髒,卻擦過了大動脈,腦缺血差點壞死。
她這才發現了洛明宇的不告而別。
原來,並不是不告而別啊。
她壓下思緒,繼續聽了下去。
“我走了。
如約離開,卻沒能如願帶走你,是我的遺憾。
不過沒關係,誰讓我愛你。
至於穆霆,那一刀偏了幾分,留他小命還得寵你。
別笑,我很認真。
寫到這兒,其實我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如何告別,就像我隻知愛,又不會愛一樣。
謝謝你,教會了我愛、嫉妒與放下。
你的海闊天空在等,不必回頭。
我沒有溫柔,唯獨有這點放手的勇氣。
餘生一路獨行也罷。”
“哢嗒”一聲錄音停了,房間裏重歸寂靜。
不知不覺她早已淚流滿麵,笑著喃喃的罵了句“自大狂”,卻將手機攥的緊緊的。
她這一生,似乎都被陰差陽錯這四個字愚弄,可她不後悔。
風卷著紗簾,拍打著窗扇似乎有節奏,飛機穿過雲層也像是和聲。
天地廣闊,薑洛兒抱著手機,想著病房裏的穆霆,也不覺得空落落了。
窗外又傳來歌聲,隻聽:
“我有故人抱劍去,斬盡春風未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