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煜拱手道:“你好老伯,我們是奉了顧大恒村長的命,來此求助顧典史的。這位是他同宗的侄兒顧孝淳。不知道顧典史可在家?請老伯給通報下。”
那老頭趕緊搖頭:“你們弄錯了!顧典史不在這裏,你們去別的地方找吧!”就要關門,卻被顧孝淳一把攔住。他是早就心急如焚了,哪裏顧得上別的了,直接推開老頭就往裏闖:“二伯!顧二伯!快出來!”
老頭心裏那個氣,追上去就要把顧孝淳扯出去:“你這後生怎麼這麼不懂事,這裏不是顧典史的家,你怎麼還硬闖了-快出去,不然我報官了!”可是顧孝淳可不管,他又壯實,老頭那裏是他的對手,被他一推,直接坐倒在地。老頭見拉不住他,直接坐在地上嚎了起來。
顧孝淳剛衝進院子,就見從堂屋裏衝出來一個花白大胡子,一雙三角眼睛裏滿是怒火,就連眉毛都在抖動:“哪裏來的小雜種!連我的家門都敢闖!”
顧孝淳一見這人,就覺得眼熟,聽他這麼一喝,立刻想起來這人就是二伯顧大章,趕緊行禮道:“二伯,我是顧家村的,我爹就是村長顧大恒,我是你的侄兒,顧孝淳,往年過年還給你拜過年呢!”
顧大章仔細看了看他,確實眼熟,那個模樣確實和自己的族弟顧大恒有七八分相似。但火氣顯然沒消下去,怒哼一聲道:“就算你是我侄兒,也不該這麼不懂禮數,直接往我家裏闖!還帶著一個外人來!”見到張煜這個從未見過的生麵孔也進了自己的家門,這心裏的火氣就更大了。
張煜一進來,就見到顧大章在訓斥顧孝淳,就知道是正主了。聽得他說自己是外人,也不生氣,拱手作揖道:“大人請不要生氣,我是受了顧村長的囑托,和孝淳一起來的。事情實在緊急,沒顧到禮數,請大人寬宏大量,恕罪則個。”
“既然是大恒叫你們來的,就先進來吧。”說著背著手,就往堂屋裏走去。張煜對顧孝淳使了個臉色,跟著顧大章一起進了堂屋。
堂屋正廳的桌子上,還擺著精致的酒菜,碗筷擺著三雙,卻不見另外兩個人去了哪裏。不過空氣裏還有股淡淡的香味兒,像是女人用的香粉味兒,心裏就了然了,卻也不說破,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
顧大章就在桌子邊坐下,用筷子夾了一塊五花肉丟進嘴裏嚼著:“說吧!大晚上的闖我家門,到底是為了什麼?”又對站在門口站著的老頭道:“福伯,再添兩幅碗筷來。”
張煜道:“謝大人美意。今晚冒昧闖進,實在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才衝撞失禮——”
顧大章直接問道:“生死攸關的大事?村子裏耕作漁獵,幾個小民百姓,有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
張煜把顧大山他們的遭遇說了一遍,為了能使顧大章相信,還稍微加了些作料,使得事情更加顯得嚴峻。但是讓張煜有些奇怪的是,顧大章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樣,情緒上竟然平靜的很,沒有一點緊張的神色。要知道那是他的親族,還是他職責之內保護的百姓,可是這幅平淡的樣子著實讓人心中忐忑。
顧大章喝了口酒:“我今日上午,就已經知道這夥土匪的事情了。”
顧孝淳激動道:“二伯早就知道了?太好了!二伯,你快請縣尊大人下令派兵,救救顧家村吧!”
顧大章瞥了他一眼:“你激動個什麼?救肯定救,可是這兵可不是想派就能派的。”
張煜奇怪:“大人,不過是一夥盜匪,隻要縣尊大人一聲令下,派遣一隊人馬,剿滅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顧大章冷哼:“剿滅?拿什麼剿滅?你知不知道那群賊子是什麼人?”
張煜搖頭:“請大人告知!”
顧大章道:“我實話告訴你,那群盜匪,就是蔚州衛反叛的官兵!”
“什麼?”張煜驚道:“那群匪徒,是官兵?”
顧大章道:“不錯!就是官兵!整整一千餘人,他們在蔚州造反,殺了上官,劫掠殺人1200餘口,逃進了太行山中。兵部的檄文今早上剛剛傳到縣裏,遼東正在對建奴用兵,抽調不出人手,叫我們自行剿匪。”灌下去一大口老酒,“怎麼剿?就縣城裏那百十個偷雞摸狗的兵?還是我手底下這五六十號隻能巡街抓賊的捕快?那些反賊連接屠戮了好幾個村子,縣尊連屁都沒放一個!縮在縣衙裏不出來,你說,你向誰去求援?”
張煜是真的震驚了,這真相真沒法接受,原來土匪就是造反的官兵,還是蔚州府自己下轄的兵,也就是說,現在要剿滅這夥造反者,就隻能調動外邊的兵卒來。偏偏的北邊用兵正急,上頭根本抽不出可用的軍隊來。
“事到如今,他們也隻能自求多福了。你們也還是不要回去了,待在縣城裏,還能安全些。”顧大章平淡的很,似乎顧大恒那些人和他毫無關係一樣,自顧自的吃喝。
怎麼辦?張煜頭一回發現,會有這麼令人絕望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