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肆捌 焚香(2 / 2)

自那之後,那一場屬於絕塵殿的劫數,到底還是來了。

初妝病倒在一個積雪未散的早春,如山城摧倒,措手不及。

顏陽大發了一場脾氣,近乎將絕塵殿裏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那些侍奉的人都像是怕極了他現在的脾氣,誰也不敢再回去。

浮兮便讓靈紋將他們打發了出去,卻在想著,那孩子心裏,怕從未像現在這般恐懼。

他找了顏塵兩百年,始終不見蹤影,卻從不肯放棄。

如今他娘親生病,他再不敢出去,日日夜夜守在身邊,絕塵殿的大門卻從未閉起,好似這樣便有一天,那個離家的人終還會自己回來。

浮兮去過絕塵殿一次,初妝卻在歇息,並能與她說上幾句。

她便站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就是離去。

顏陽跟出來送她,眉目像是揭去了一層光彩,透著陰鬱蒼白。

浮兮看他一眼,手抬了又抬,終還是放了下來,道:“進去吧。”

顏陽沒說話,她也不再說什麼,一轉身,卻再不能動了。

他從後麵抱住她,扣了她的肩,埋了頭在上麵,手指穿過去抓住她的手腕,力道雖輕,卻不容抗拒。

浮兮眉間微皺,半響終是鬆開,就任由他這般抱著。

他便更靠近了過來,手指漸漸收緊,生怕她會推開自己。

她眸子垂了又垂,看不見他的情緒,看不清自己情緒。

於是他們便靜靜站在那裏,誰都不說話。

四周靜悄悄的,寂靜安謐,許久,肩上的人忽是一動,竟傳來低聲哽咽的聲音。

一聲一聲,似風刮大雪,萬劫不複,藏著無窮盡的壓抑與難受。

她心底一疼,緩緩,終是一陣不可聞的歎息。

“姑姑,芣苢昨日已經去常山了。”

浮兮從書中抬起頭來,道:“那孩子,怎麼都不來跟我告個別?”

靈紋解釋道:“她來過好幾次了,隻是姑姑您近來太忙,總不在桑中,她好幾次都沒見到您,又想著她是桑中出去的,便早早就先過去了。”

浮兮聞言,道:“當年那般小的孩子,如今竟也是懂得分寸了。”

她淡淡揚了嘴角,又翻過了手中一頁。

靈紋也是笑,感慨一聲,卻像是回憶起了什麼舊事,不自覺的竟是連眼眶都紅了起來。

浮兮知曉她因著什麼難過,微微有些垂眸,道:“下去吧。”

靈紋點點頭,抹去眼角一些淚,行了禮退下了。

浮兮停了手中書,緩緩拿起茶杯,喝了些茶水。

便是站了起身,正欲去取些筆墨,沒料剛是站定,便是眉間一皺。

瞬間便至到桑中門口,果不其然,看見那個黑袍的中年男子。

見著她出來,倒是一笑,卻讓他的眼睛更染了些犀利,道:“別來無恙,浮兮。”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結界,背手到身後,道:“原來,這就是桑中。”

浮兮微抬了眸,輕聲開口,道:“放肆。”

她神色淡淡,似隻是在看著一個無知小輩,道:“父神賜的名字,也是你等能叫的?”

魔尊卻是笑了起來,道:“我倒是忘了,你不是這世間的人。”

他緩緩看向她,道:“可如今,你的父神又在何處?”

浮兮站在結界內看他,道:“你所來何事?”

魔尊道:“你如此聰慧,何不猜上一猜?”

浮兮眉間微皺,並不回他。

魔尊卻忽是集了真氣,猛然朝結界而去,沒料一道白光而過,麵前結界依舊是安然無恙。

他也並不驚訝,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看著浮兮,似是感慨,道:“若當年是我魔界人打破你的封印,今日或許,就是另一番格局了。”

浮兮聞言,倒是淡淡一笑,並不言語。

魔尊看她一眼,眼神如幽靈,道:“八萬年了,浮兮,你在這裏,已經待了將近八萬年了。”

他背著手,更走近了幾步,道:“不過一個黃口小兒的你,仗著上古神力,居然護了仙界這麼多年,倒還真是我看錯了,浮兮,你倒真是不容小覷。”

浮兮道:“你今日若是為來挑釁,怕是來錯了地方,可若你意不在此,何妨不說個明白?”

魔尊不再回話,倒是伸出了手,向眼前的結界探去。

那結界瞬間便迸發出光輝,阻擋入侵,魔尊那染滿風霜的眉間蹙起,他伸出另一隻手,雙手合並,似是拚死一搏般,使出全部的修為,許久,那結界終是開始閃爍起來,似是不堪重負。

浮兮見此,便退後半步,捏出一個訣打出去,更加了一層靈力在上麵。

魔尊嘲諷一笑,全身竟都泛出了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