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到最後,那氣氛可謂是尷尬到了極限。三個人圍著火堆,誰都不話,就那樣一言不發的坐到了亮。
暴雨過後,空尤其澄明,太陽也出來了,溫度就像一下由冬入春。水滴從屋簷落進水窪,在湛藍的倒影中驚起一圈漣漪。
三人之中,艾寧最先動作起來,把自己身上穆連的外衣脫下,遞還給一旁的穆連,然後淡淡道:“穆連,我們走吧。這裏已經沒我們什麼事了。”
穆連接過衣服時,順勢握住她一隻手,皺眉聲問:“確定嗎。”
他知道,艾寧這是有意要放過莫禹了。可若是放過莫禹,她之前為之努力,還差點搭上性命的種種可就都白費了。她樂意,他還不樂意呢!然而……
“嗯,確定。”
她這樣笑著,沒有一點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穆連也沒辦法,又不能不聽她的,隻好輕輕鬆開她的手,默許了她的決定。
臨走之前,艾寧把那枚玉樨交給了莫禹,向他大致明用途之後,就讓他自行處理了去。
莫禹把他二人送至村口。
“阿誠。”艾寧道,“隻要處理了玉樨,就不會再有人找到你。我們也不會和任何人起你,見過你的事就當做沒發生。希望你在這裏能逃過戰禍,繼續生活……多保重。”
她向莫禹傾身揖手,極為鄭重的道別。莫禹也從口袋裏拿出一半圓形玉佩交給她,道:
“這是我貼身帶著的玉,以前是一整個圓。上次從林匪手裏逃出來,就是把它折了一半用來換馬,所以現在就隻剩這一半了。這玉我從帶到大,能證明我的身份。雖然我無力阻止戰爭,但如果你們有什麼需要,或者還想了解玄明什麼事,可以拿著這個偷偷去找邊廷將軍。他是個正直的人,知道的也多,一定能幫你們。”
艾寧笑著搖搖頭,道:“不用了。玄明的事,我們不需要再了解了。”她將莫禹托著玉佩的手輕輕推回,“既然一直隨身攜帶,那這東西對你一定很重要。阿誠你留著它吧。”
莫禹看著掌中溫潤的白玉,想了想,還是將它塞進艾寧手鄭
“你就拿著它吧,當是個紀念……就算死了,我也想,有人能記得我……”
被人遺忘比死亡本身更可怕。那些高呼自己義薄雲無懼生死的人,又有幾個願意悄無聲息的做完好事,再悄無聲息的去死?
艾寧將他的沮喪看在眼裏,不再推脫,妥帖的收好這份贈禮,欠身,告辭。
二人騎馬行至來時的岔路,往左前往尚川,向右則是青蒼腹地,蒼露宮方向。
穆連問她:“想往哪兒走。”
艾寧側頭看他,調皮道:“你‘想’?不是該‘該’嗎?”
“這有差別嗎。”
“當然有啦,因為答案不一樣嘛!”艾寧笑道,“你如果‘該往哪兒走’,我就會回答你‘向右’。但如果你問‘想往哪兒走’,我會答你‘向左’。”
穆連瞬間明白她的意思,眉頭微微一皺。
她想做的,是向左去尚川,那裏有她的朋友和親人般疼愛她的長輩,那裏平靜安寧,能讓她優哉遊哉的過日子。可想做和該做不一樣。她該做的,是向右去青蒼,那裏戰火荼毒凶險萬分,那裏無親無故,她卻不得不去向她的雇主清淵彙報委托結果。
“……既然如此,向左吧。”
穆連伸手拉住她的馬韁,把她往左邊路上帶。想做的和該做的差距如此之大,就算她不做該做的也不會有誰埋怨她。除了,她自己……
“不行不行不能向左!”艾寧趕緊拽住馬韁的這一頭,大聲道:“得去蒼露宮告知委托結果!向右向右!”
“那邊危險。而且這個結果,你去不去告知都沒差別。不去也可以。”
“得去得去!當然得去!做人要有始有終!”
兩人各執一詞,繩子各拽一邊朝兩個方向拉,場麵像極了拔河。
穆連道:“這樣吧,我先送你去尚川通林,你就在那等著我,我去蒼露宮向青蒼王明情況就回來找你。”
“想都別想你!好聊不許丟下我一個人偷跑,怎麼,現在想反悔啊?沒門!”
“……我這不是偷跑。”
“對對對,你這不是偷跑,你是明跑!”
“……”
在鬥嘴這件事上,穆連是極少有機會能贏過艾寧的,而且就算他贏了,丫頭也會一番無理取鬧,直到他投降,遂了她的意。
穆連低歎一聲,幹脆一使勁,縱身越上艾寧的馬背,穩穩坐在她身後。艾寧被他嚇了一跳,差點從馬上摔下去,幸好被他及時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