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士兵似乎都忘記了交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兩支即將交彙的箭上,到底誰會將誰射落。
省略瞄準這一重要步驟的百裏雲奪並沒有射中雲陽王的鐵箭,兩支箭擦肩而過後各自向前奔去。可就在幾萬隻眼睛盯著百裏雲奪看他什麼時候中間落馬的時候,另一隻雪白的箭從正陽門尚未完全放下的吊橋橋頭射出,生生截斷了鐵箭的飛行軌跡,而百裏雲奪看似射偏的一箭,在誰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射中了雲陽王大旗的旗杆。
“哢嚓”一聲,旗杆被自身的重量壓倒。平素訓練有素的隊伍並沒有太過慌亂,但還是打擊了士氣。
正陽門前的吊橋沒有完全放下,而是成一個較大角度的八字形停在了那裏。百裏雲奪和身下的戰馬都沒有停滯,衝著陡峭的斜坡急衝而上。
一人一馬從數丈高的空中飛躍被鮮血染紅的河麵,在金色的朝陽下漫射出橙紅的輪廓。那光芒和色彩美得驚心動魄。
“這人是什麼來頭?”城頭上負責瞭望的小兵忍不住問旁邊的老兵。
老兵手中準備放上投石機的石塊掉落在地卻渾然不知,他是北伐的幸存者,見識過竹中館通天的本事,這幾年的安逸生活讓他淡忘了當初征戰的歲月,而此時此刻,百裏雲奪的英姿喚醒了他心底強烈的回憶與熱血。
“不用瞄準就能射中目標的,隻有當年竹中館三箭神之一的百裏雲奪。”老兵自豪地說。
“跟我們禁軍的神箭營比如何?”小兵有些興奮,卻難掩心中的質疑。
老兵冷哼一聲:“神箭營?就算是靖遠王手下的黑羽蕭家跟他們比都不是個兒!”
小兵並不相信他的話:“真要那麼有名,我怎麼沒聽過。”說完他吆喝著問旁邊的年輕士兵:“你們聽過什麼竹中館箭神嗎?”
“竹中館?那不是紈絝子弟的學堂嗎?不去上上課你都不敢說自己是官家少爺!”一個年輕士兵鄙夷。
“膏粱子弟,怎麼可能有這麼俊俏的身手。”另一個士兵理所當然地補充
“早就因為貪汙軍餉被查處了,我們拚命,他們反倒享樂,查的對殺的好!一群敗家蛀蟲。”有一個年輕士兵義憤填膺地說。
老兵的臉色越發難看,怒斥一聲:“都給我閉嘴!”
幾位新兵麵麵相覷,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
“你們懂個屁!人家跟艾末人廝殺的時候你們連刀都沒見過呢!大齊的江山是人家老子打下來的,國家的邊境是人家用命守住的,比你們多花幾個錢有什麼不行!”
新兵們完全不懂老兵在說什麼,有人想反駁,另一個人拉住他搖搖頭,那意思就是“別跟他一般見識”。
忘了,都忘了。
隻有短短的六年,為什麼人們可以以這麼可怕的速度遺忘。
是誰血戰疆場,是誰馬革裹屍,是誰埋骨異鄉,是誰從小以守衛疆土為畢生追求從此無怨無悔,哪怕痛失親人摯愛傷痕累累也絕不動搖,
是竹中館的這些紈絝,膏粱子,是這些蛀蟲,官家少爺。
六年前,他們是這個國家最為擁戴的少年英雄,是所有士兵仰慕的偶像。六年後,他們被冠以這種惡劣的名頭,遭人白眼,受人鄙視。
權力者對竹中館選擇了放棄,世人對他們選擇了遺忘。
老兵的眼角流下一顆渾濁的淚水,淡淡地說:“小子們,好好看著吧,看看大齊真正的軍人。”
天上的紅雲散開了,變成一片淡淡的紅色迷霧,伴隨著鐵鏈鉸動和木頭扭轉的聲音,吊橋被完全放下,“乓”的一聲巨響,大地為之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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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有一張字數欠了,今天多更些給大家補回來^ ^
這章的某些內容是我想了又想才決定寫上去的,有些話想說,卻隻能用這種形式來說,希望懂的人自然會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