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鳳儀司的屠殺已經開始了。他們肆無忌憚地殺掉那些出身寒微的學生,而我們被困在瓊華殿裏無能為力。隻能聽著同窗的慘叫和呼救,聽著他們聲聲地叫我們的名字,讓我們救他。那些被屠殺的都是我們同窗多年的好友,我們一起南征百越北征艾末,殘酷的戰爭都挺過去了,憑什麼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在自己人的刀下,憑什麼我們這些門閥世家出身的就能活下來。”
洪明彥啞聲道:“後來當我們從瓊華殿出去後,東華宮已經被燒成一片焦炭,屍體,血跡,被抹殺的一幹二淨,挫骨揚灰。我們不知道那夜死了多少人,有沒有人逃出生天。在政治利益麵前窮學生永遠是最廉價的工具,他們可以用來製造輿論,可以用來戰場殺敵,皇上隻要動動嘴皮子,稍稍煽動一下他們心中的熱血,就可以讓他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當皇上覺得他們沒有用了,就可以隨意拋棄甚至殺之泄憤……”
“……目睹好友被殺卻不能動彈,出去的時候已經屍骨無存,六年來竹中館慘案是我們最大的夢魘。那夜,我們困在瓊華殿的人立誓,必須給死去的同窗們一個交代。”最後這句話洪明彥說的很輕鬆,沒有恨意,也沒有哀痛。
路白庸說:“我們混跡朝廷,為的就是等一個複仇的機會,兩年前這個機會終於來了,皇上下令削藩,各路藩王開始蠢蠢欲動,都準備先下手為強。要知道藩王和節度使的孩子大都在竹中館念過書,比如我跟洪明彥。或者跟竹中館有密切的關係,比如沈珂。我們商議了一個計策,各自遊說自己的家族,讓他們兩年之內不要出兵,等到兩年後的九月二十九,利用萬壽節進京拜壽的機會一同出兵。”
聽他們說到這裏,竇寧稍稍安心了些,整件事情的大體走向跟她的猜測還是基本一致的,她問到:“萬壽節出兵不就是政變謀反嗎?而且你們要給同窗報仇,仇人正是皇上啊,為什麼洪明彥說你們不是謀反呢?”
洪明彥哀然一笑,指著梁上掛的牌匾,對小神父說:“那塊匾後麵有一卷血書,麻煩幫我拿下來。”
小神父眉毛微挑,二話不說飛出一枚勾翎鏢,將牌匾後麵的東西帶了下來。
那是一卷青灰色的絹布,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已經落滿了灰塵,小神父怕弄得飛灰四散,也沒敢撣灰,直接將絹布輕輕展開,拿到竇寧麵前。
絹布裏麵的顏色還是翠麗的竹青色,但血字已經變黑,字跡是頗有殺伐之氣的行楷,字字力透紙背,足見書寫之人筆力深厚和寫這封血書時的心情。
竇寧接過這卷沉甸甸的血書,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承先師白璧先生弘新學之風氣,創民生之宏規,啟萬民之心智。於今竹中弟子同心同德,斯乃先生仁智點化,奇功曠世,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大道初始,方興未艾,而國難深重內憂外患,稷蜂社鼠禍亂朝堂。今有蠅營狗苟者不憚國之將傾於眼前,戮我同輩,毀我學基。剖肝泣血、痛心入骨。然大國之戰亂不戰不止,朝廷之朽敗不破不立,人心之頹靡不毀不生。凡竹中弟子忠以宅心,安千古家國基業,扶後世黎民百姓,任重道遠更千倍於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