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感知到普雅覆蓋在自己肩膀的玉手有些顫抖,他知道她是緊張的。轉而側目看她一眼,以眼底的磷光驅散她內心的微怯。
即便法度知道眼前的情勢是何其的緊迫且不利,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不知是冥冥中佛力的加持、還是他內心太過於自信和篤定,他此刻堅定的認為自己會與普雅雙雙脫險。即便這興許是一種錯覺,但相由心生、境隨心轉,有著這樣的直覺未必是壞事,隻會使自己受益!
普雅看著法度,慢慢的也退去了蕪雜的瑣思,她頷首,順勢定了定心。
法度得了普雅的示意後,便轉目即而又看向淨鸞:“你從一開始,便是漢皇的人?”心中的疑問他要問得清楚、看個明白!
淨鸞聞言後忽而冷笑,周身氣韻流轉間起了一抹疏狂與落拓:“我蕭淨鸞認的隻是我自己,不曾是誰的人!”且歎且道,即而又斂目與法度對視一處,聲息沉澱,“我最初的時候求你留下來,確實是想利用你與我一起迷惑普雅梅朵。”誠然的,他毫不掩飾。
法度麵上的神色依舊肅穆又穩沉,沒有過多變化、也沒有啟口,任由淨鸞說下去。
普雅的花靨有須臾的微顫,那雙水眸抬了一抬,即而也恢複如常。心中早有的認知,沒什麼可驚疑的,難道不是麼?
淨鸞不去管顧二人是持著什麼樣的情態麵對他,啟口穩聲繼續:“你是遠行的佛,佛法浩瀚,隻要你願意,你完全可以架空整個臨昌的思想、收羅民心為己所用!”且思量著,他的情緒又一次被自己作弄的調動了起來,這字字句句都是他一早原本的構思,他隻是恨鐵不成鋼!頷首咬了咬牙繼續,“我原本以為我們同是漢人,你理應與我是一起的……如果我們聯手攪亂了臨昌的朝堂、架空了女王與臨昌國,那即便是不能重回漢地複辟故國卻可在臨昌為王為皇稱霸綠洲!”最後他的情緒委實是被堆疊至一個太高的點位,他委實是急了,字句鑿鑿的迫切且無停頓。
麵對著眼前這個深深陷入自己締造出的執念的囹圄、一廂情願又不得遁出的人,法度堅韌的雙目中湧現出一脈悲憫的神色。
淨鸞已經全無顧及眼前的人和事,訕笑一聲,徑自啟口接了前話繼續:“為了方便行事,我甚至都幫你坐上了臨昌國師之位!”雙目對著法度又一看定,眼底有磷光被點燃,好似要噴出灼灼的火,“你也不想想,臨昌素來隻有祭司,又哪裏有什麼國師?”聲音一輕後很快便又落定,“沒有我,普雅梅朵會封你什麼國師?但是你,你卻跟這女人站在了一起!”抬手對著法度便是一指,聲音也在這時猛地一拔高,字字句句有如控訴!
這是一直潛伏在蕭淨鸞體內的壓抑,這一聲詰問是自靈魂深處漫溯著奔湧出來的!
法度與普雅的心境都是一疏朗,法度痛惜淨鸞這位風華卓絕的王子落得個竟日自苦的境地。
而普雅則悔愧自己對淨鸞的傷害……即便似乎淨鸞亦傷害了她,但是歸根結底,蕭淨鸞此刻落得個這樣的地步也是她這個女王一手造成的,是她把他的國家一舉覆滅、是她把他困在臨昌成了自己的男寵、又是她對愛情不忠而起了他心;故此,就這樣將自己的性命都交付於他,以當日王城的覆滅作為普雅那被生生折磨死的可憐妹妹的告慰、而以普雅自身的性命與這整個臨昌國作為對蕭淨鸞這個人的告慰,如此如此,是否也算是相抵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