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麼的渴求見到他,渴求可以見到他,睡裏夢裏都是……可當她見到他了,他就在她的眼前,她可以真真切切的見到他的時候,這千言萬語、這如許沉澱的心緒一起翻湧著堵在心裏、喉嚨裏,她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半點兒都說不出來了!
如此,便到這裏吧!就這樣便好了。
最真摯的感情是不需要說出來的,因為也委實是說不出來的,難道不是麼?
二人隔過斑斑的晨光靜靜看向彼此,法度心中有如曼陀羅花次第開放,既覺的釋然、又有些莫衷一是。他抿抿唇畔,抬手下意識的撫了一把頭頂,又轉目錯開普雅的目光。
這麼一副忽而湧上的小情態是近乎靦腆的,一下子逗的普雅“噗哧”一笑!雖然她整個人依舊很虛弱,但這一笑間自有明媚的笑顏流轉在麵盤。
法度又不能自已的重將麵目轉了過來,再一次與普雅梅朵目光相對。見她美麗的眼底積蓄了一抹晶瑩的淚波,在陽光底下熠熠的很是瀲灩。
這麼看著看著,法度自己的眼底深處也免不得起了一痕淚光,他覺的自己的眼瞼有點兒濕潤。就這樣不加掩飾、也沒了心緒掩飾,他與普雅二人兩兩相望,相望間相視一笑,含著淚、便也隔著迷迷的霧。
窗外有晨起的鳥兒展開了啁啾的歌喉,停落在樹枝間、飛翔在晶天上,一路作弄出泠泠的韻致。
二人便回了回神。
普雅轉眸看向法度,徐徐的對他道:“扶我出去走走吧!這些日子這麼躺著,我,這一副身子骨乏的厲害。”氣息明顯不調。
法度原本不忍心拂逆普雅的請求,可看她這副模樣,怎麼都是放不下心的!他便有些犯難,心中輾轉著道:“不急於這一時,待女王身體再恢複一些,出外散步也不遲。”
普雅果真便沒有再執著,含笑對法度莞爾“好。”果然是虛弱的厲害,說話間都平添一抹嬌喘。她眸光微蕩,“那到時候,國師要陪著我。”順勢一句,帶著些淺淺的嬌憨。
這臥病中的女王,忽然變的有點兒像一個覺可憐人的孩子。看在法度眼裏,心中便是一陣柔軟:“出家人……”
“不打誑語!”普雅壓著他話尾搶先言出來。
法度便定了定,即而與普雅雙雙笑起來。
那貼身宮娥說的委實沒有錯,普雅患的當真是心病!這病若要好起來,也就是一晝夜的事情;而若說不好,則當真是藥石罔顧。而這好與不好,取決於的還是法度。
時今法度回來了,女王的病,又怎麼會不見起色呢?
普雅已經有了些氣力,卻依舊是遊絲般的一點兒,神誌清醒後的她還是可以靠著軟枕同法度說說話的。
這般重逢的情景委實與設想中的任何一場都不相同,不說這情這景委實變化巨大,且連這心境都平和的波瀾不起,似乎這一切原本就是宿命裏的事情,原本就是那樣的自然而然!
法度簡單的為普雅講述了自己為什麼會回來,講述了是那貼身的宮娥不遠迢迢的追上了他、告知了他臨昌的變故,也講述了幾位忠心的大臣涉險將她救出帝宮、安置於此。
當然,他忽略了這之中自己的心思,他不會告訴她其實他一直都在尋覓一個理由,苦苦的尋找一個可以令自己回轉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普雅那雙軟眸裏漸漸沉澱了一痕光彩,身邊這些人為她所做的一切,她一定會記在心裏麵,牢牢的、全部都記住的。
當然,觸及這段回憶的同時,不能避免會提起的人,便是蕭淨鸞。即便法度了然著普雅的心結,刻意淡化了淨鸞、一帶而過;可是普雅那蒼白的麵目間浮現的一抹神色,依舊是那樣的複雜,有哀傷、有失望、有落寞……
換做是誰易地而處,心情都會是這樣的紛雜難受。對此,縱然法度可有無邊智慧,卻也明白,該經曆的事情、該走的路,他代替不了普雅。
波光微微中,法度頷首淺淺,不忍心去看普雅麵上那層落寞與諸多複雜的神色。緩緩的於心中詠念了一段《心經》,將普雅的心事、連同他自己的紛雜,就此一並深深的埋葬進虛空的塵土裏,避而不提,靜靜等待春動之時,開出無聲的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