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隱有所感,微妙不可說……(1 / 2)

一陣足步聲自身後突忽傳來,法度與普雅同時感知到了這音聲,下意識回身看去。

淡淡的光影間那個次第而來的人,是失魂落魄的蕭淨鸞。

淨鸞的麵目似乎籠罩了一層稀薄的水汽,那張俊美的麵孔此刻覆蓋了寒冷的薄霜,又似乎很快的便融化了去。他整個人很是疲憊,那軀體似乎就要支撐不住,似乎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沉重。

二人慢慢的將懷抱鬆開。

法度斂目,且思量著淨鸞現下來此的目的,邊定定的瞧著他。眼下的淨鸞已經退了周身籠罩著的那一層戾氣,整個人看在眼裏是那樣的疲憊,甚至眉目間終於浮現了一層悔愧。又不知道是不是當真悔愧,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隻是錯覺。

普雅在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內心卻已經沒了半點兒起伏的波瀾,她整個人都是那樣的平靜,似乎是受了巨大打擊之後自然而然的返璞歸真、沉澱心緒,又似乎是因為有法度在身邊、而讓她尋到了倚靠的緣故。

周遭的氣氛很是安靜,甚至靜謐的有點兒詭異,那樣的讓人感覺不適。淨鸞自己的心念是何其的潦草,時而覺的整個人由內至外被填充的滿滿當當,時而又覺的那是一種徹頭徹尾的、徹底的蕪雜!他輕靴的步子有條不紊的一點點向普雅這邊兒走過來,在距離床榻恰到好處的距離時停住。

由於普雅、法度兩個人是坐著的,故而淨鸞的姿態便顯得有些居高臨下。

三個人都靜靜的看著彼此,誰也不先說話,似乎是等待著對方先說話,又似乎是全都倦了、累了,而不願再多發一言。

就這樣目光相對,平和中又都隱匿著欲蓋彌彰的深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到底是淨鸞頷首微微、先啟了口:“普雅。”他喚她一聲,隔過了法度不予理會。

普雅側目,錯開與淨鸞的對視。這一錯目並不是因為耍脾氣鬧性子,而是因為她忽而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麵貌去麵對蕭淨鸞,她也不知道該怎樣接過淨鸞的話,故而下意識選擇了逃避。

一旁的法度感知著普雅的心緒,可既然淨鸞已經進來,又是這麼一副麵貌,便說明他心中已經思量了明白,是有話要對普雅說的。

故而,必須有一個人先開口真正的打破這尷尬。法度這樣想著,他想做那個中間調解的人,但是他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中間千頭萬緒委實繁複,凡人的情絲與處世方式從來都是那樣的複雜錯綜!他張了張口,肅穆的眼光看了一眼淨鸞、又看看普雅,喉結微動,到底還是沒能發出半點兒言語。

普雅的反應也是在情理之中,淨鸞自己心中也已經有了個底兒。但他那已經麻木的心此刻還是沒防備的忽然就疼了一下,他竭力的將這心緒克製住,即而頷首,那低低的一句話沉澱在喉嚨裏、徐徐然的喚出來:“我對不起你。”不高,但帶著幾分逼仄。

旋即,不待普雅、法度這邊兒有所反應,那是極快的一下子,淨鸞趁著心頭一抹湍急的情念浮動湧上的當口,猛地一下側過了身子,奔向鑲嵌著貝殼石英的窗台,翻身便要躍下去!

雖然女王的寢宮隻有二樓,可這一處側麵的窗台之下,對應的是一大片寒冰湖。秋冬的時候不予管顧,到了夏天便是至寶,繞著冰湖落座下來,感受著絲絲撲麵而來的涼氣,那大漠至極的燥熱便會消散的無影無蹤。

可是那冰湖委實凜冽,血肉之軀的人一旦跌入,必將寒氣侵體、驅之不得而死!

淨鸞對普雅寢宮一帶皆是熟稔非常,他此舉意在自盡……

法度因不了解這之中諸多大概,故而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可就在同時,榻上撐著身子的普雅心中一定,陡地明白了淨鸞的意圖!她心底甫一揪痛,下意識顫顫的向淨鸞抬手,幹涸的唇兮囁嚅呢喃,卻因過度急切而發不出任何聲音,想攔而沒能攔住!

這倏然的一下子,法度亦回神,腦海中一閃靈光,很快便解過了淨鸞的意思!他錚地一下站起身子,忙一個淩空翻躍後落地,三兩步便追上了已經傾身出去的淨鸞,自他後腰一把抱住他,把他整個人拽回來。

淨鸞的頭腦自昨夜起就一直沒有清醒過,方才雖然退了周身的戾氣,可他仍然沒能尋回自己失落的清明理性。此刻被法度一把攔住,他下意識拚力掙脫。

法度心念一橫,發著狠的運了功力猛一下把蕭淨鸞拉回來摔向一旁:“蕭施主不要再衝動了,難道因你一念的衝動而釀成的苦果還不夠多麼!”那是厲厲的一聲喝,不是苛責也不是怨怪,隻是告誡,猶如拯救一個瀕臨絕穀的人懸崖勒馬。

很奇怪的,法度此刻這當頭一棒對淨鸞是極有用的。他果然安靜下來,即便胸口仍然因為激動而過度起伏,可整個人的麵目、神情已經一點點有了安定。

雖然淨鸞的腦海依舊時而紛亂時而空白,可這樣的冷靜看起來是一個好的兆頭。法度麵見著他如此,繃緊的心弦在這下意識間緩緩的鬆弛了一下,即而微微傾身,向淨鸞伸出手去。

有片刻的遲疑,淨鸞本能的停頓了一下,接連便抬手覆上了法度的手心,任由法度將他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