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交心道心、殘酷難拂(1 / 2)

可陷入執念的人永遠都是最可怕且不可理喻的,況且凡人與修持之人、與聖賢之間的區別有些時候亦是不可互通的。若想融合,也委實不能奢求在這一時一刻。

世間置身苦海的凡人永遠看不破的鏡花水月,佛說,“不過我指間煙雲。世間千年,如我一瞬”。這便是區別。有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

麵對法度近乎叱責的質問,淨鸞的態度依舊散漫而不羈。他想問問他憑什麼這麼質問自己,有什麼資格質問自己!可到底沒有,因為這時的法度在他眼前是何其的虛偽。

“國師認為我卑鄙無恥,還是殘忍非常?”淨鸞不怒反笑,看向法度的目光裏噙著一抹詭異,他抱臂就著一片林蔭立住了身子,“大千世界蠅營狗苟,熙熙利來攘攘利往。這世上之人為了追逐名利便不擇手段,像蒼蠅一樣飛來飛去、像狗一樣的不識羞恥,這是凡人的共性,比我蕭淨鸞卑鄙無恥殘忍齷齪的又何其之多!”銳利不減,神色與口吻都是不善的。

法度搖頭,他的內心澄澈如明鏡,可他知道此刻的蕭淨鸞、還有這世上許多許多人都是明鏡台被染了塵埃而不能明白。他向淨鸞走過去,與他相隔近了一些:“這娑婆世間是地獄的化現不假,可這五濁惡世也正是極好的修行之處!佛國地獄在於的是自己的一念之心、在於自己如何應對如何去做!”口吻沉澱,法度苦口婆心,懷揣著滿腔的誠摯與懇切,希望這淪陷痛苦深淵的人能夠慢慢登上平地將自己救贖,“人正是在自我中不斷覺醒,才能破除自我!先拿起才能放下,這是為修行。”

“你少在這裏虛情假意大裝特裝你的虛偽!”被淨鸞猛地打斷,淨鸞目色寒凜、口吻咄咄,“我方才所說的這世上諸多凡人所有的共性,便連你法度和尚也算一個!我告訴你,你亦不得免俗!”

“我何曾說過我得以免俗?”法度不曾著惱,臨著淨鸞的話尾接口繼續,“故而我在修行,修行者便賴於不斷的修持與克製,在這之間日漸精進……沒有誰是生來便得正果金身,難道就因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靈都具有惡性,便就此甘於沉淪而不再修持?”

“我沒有興趣跟你討論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佛理!”淨鸞再一次打斷了法度,他正氣血衝頭著,法度這與他文不對題的談話著實令他忍受不住。他向法度走過來,利劍般的目光似乎要將他剜出個洞一樣,“我們既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裏,便來說點兒切合當下實際的。”他盡量把情緒克製住,聲音平緩了一些。

法度亦收住了心緒,看著淨鸞點點頭。

二人又向那假山石堆疊出的小景處走了一走,在山石背麵兒,雙雙停住了腳步。

泠泠小瀑布前,陽光被折射出五彩的斑斕,濡染的這虛空間像是架起了一座通往幻境的橋。

這瑰麗的自然美景似乎使二人的心境又都緩了緩,淨鸞側目歎了口氣,即而看向法度:“沒錯,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一心想回漢地,我求你幫我也至少有著那麼半分的真心。”就此頷首。

法度沒有帶著異樣的眼光看待淨鸞,他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靜靜聽著,見他沉默後啟口淡淡:“那為什麼,之後有了變化呢?”

淨鸞斂目:“因為我愛上了她。”定定的一句。

法度雙目一灼!

這時淨鸞緊接著啟口又道:“我發現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已經愛上了這個與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女王……可就在這同時我也發現,她已深深的愛上了你!”那帶著毀滅天地般光澤的雙目就此重又化了利刃,嗓音厲厲!

這儼然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令法度倏然一下起了迷茫,直直愣在了當地!

而淨鸞湍急的情.潮調動未歇,薄唇染就了可憐的哀傷,又充斥進報複般快慰的火焰裏:“是,這兩年來普雅梅朵待我委實不薄,可眼下我更加能夠看到的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微有停頓,“我已經能夠預知到,我是留不住她奔向你的那顆心的……既然這一切注定隻是一場實在不真切的鴛鴦幻夢,我便選擇在這一場雲煙夢醒之前以焚燒自我為代價,撕毀你在她心中的那些美好,我情願身化絢爛煙花,跟你法度和尚一起在這西疆臨昌陌生的國度寂滅!”

淨鸞的聲浪並著他的情念皆是一浪蓋過一浪的高,法度可以感知到他貯藏其間的澎湃心潮,可他仍然沒有自淨鸞道出的所謂真相中徹底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