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氣繃緊欲裂,淨鸞狠狠把那心念一沉,看定著頷首錯目不敢麵對他的普雅,良久良久,咬緊牙關再度錚一下轉身便走!
也當真是作弄,即便這個男人帶給普雅梅朵彌深的傷害,可在這一瞬,普雅心中突然一動,從身後一把抱住了他。
腰身驟地一暖,淨鸞邁出的步子不得不停住。他的心中已經沒了半點兒溫柔與不忍,隻剩下訕訕的涼薄與彌深的譏誚。
“嗬。”淨鸞冷笑,慢慢的轉過了身,抬手,緩緩的隔著微光疏影一點一點愛憐的撫摸普雅的臉頰,微微傾身,目色溫存,情人般的絮語,“你不必為我感到愧疚,真的不必要……”旋即一頓,側首微微,目光裏的溫柔不變,口吻仍舊是徐徐然軟款飄幽,“忘了告訴你,我從未放棄過複國,你臨昌有隱在暗處的人與我結盟,要重迎我回漢地為王。”於此一頓。
普雅錚地抬目!
淨鸞依舊這麼一副閑姿曼態,緩緩的為普雅將一縷流蘇抿到耳後,不急不緩:“我是有心惑亂你的朝綱,適才留在你的身邊曲意逢迎的。”又是一停,頷首微微、目光含笑著沉澱,“你的法度小師父亦是……”尾音一徐,曳曳的。
“你說什麼?”普雅的心念在甫聞“法度”二字時,又一次潮襲於頂!她下意識啟口,利利的一句。
“嗬。”淨鸞再笑,果然在她心裏頭那個最著緊的人,一直都是那個遊僧!他目光中笑意未斂,“怎麼,你不相信?”那身子又向普雅靠近了些,傾身前探,在她耳邊持著不高不低的聲音,穩穩然殘酷繼續,“你以為他當初一心西去,為什麼會那樣順勢的就答應留下來?這麼些日子,他是個多麼堅定的人,我們聰明的女王陛下不會不知道吧……”恰到好處的停頓,見普雅胸脯起伏、喘息緊湊,淨鸞心頭一陣異樣的快.慰並著刺痛,他邪佞繼續,“法度和尚是為了幫我,才留下來做了這個由我舉薦的國師,同我一起在你身邊架空你、迷惑你的!”話尾刻意咬緊了牙關狠狠的一落,這珠璣字字的句子,有如一把利刃直直的鐫刻在普雅的心底裏,在那最柔軟的地方斧鑿刀穿、刺劃出極深極深的痕跡。
普雅整個人已經置身冰窟,麵對咄咄逼人的淨鸞,她本能的向後躲去、想要抗拒,卻又發現自己沒有說“不”的權利。第一次,無比深刻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身邊這個同床共枕了兩年之久的男人,他原來這麼的可怕!
淨鸞這一席添油加醋的話帶著報複性的目的,把身子站定後下意識的一轉目,卻見那一道簾幕隔絕之後,映出的一抹人影。他心一動,知道那是法度過來了,知道自己方才與普雅說的這些話法度也都聽了到。
趁著情緒未闌,淨鸞再度轉目向普雅哂笑徐徐,頗有些陰陽怪氣兒的刻意:“呦,我忘記了,國師這不已經來了麼……快叫國師進來問問啊!”於此一頷首,淺頓,“好讓我們的女王,安心不是麼!”
淨鸞的話說的慢條斯理,對普雅卻是一步又一步緊密的打擊。普雅搖頭,卻又發現自己的脖頸已經僵硬非常,她隻得大睜著那美麗的眸子,眼底流露出哀怨的光澤,良久都是無話。
而淨鸞就站在她的近前咫尺處,含笑看著她。不離開,也遠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內室的氣氛便僵在這裏,簾外的法度看在眼裏覺的何其殘忍,麵對這被戾氣充斥的滿溢、已經絲毫尋不回了本質自己的蕭淨鸞,又覺何其的悲哀!
既然這事情的起因歸根結底與自己逃不開幹係,他便無法退拒……
法度抬手,從容的掀起了簾子,後一步步穩穩的走進來。俊美的麵孔上那清逸的皓月眉目沉澱著剛毅。
他原本是在後半夜聽聞女王掉了孩子,心急又因避諱之故,待得晨曦天亮時來探看普雅的,不想卻剛好瞧見了這一出。
見法度一步步自己走過來,淨鸞愣了一愣。
而榻上的普雅在須臾錯愕後,渙散的目光漸漸退了惶然的恍惚,凝成一抹沉澱,直直看向法度:“是不是?”她問,輕輕的,卻很懇摯。心知道法度已經聽到了自己與淨鸞的話,那麼他也該清楚自己問得是什麼。
法度看向普雅,目光與她孱弱中帶著一抹希翼的目光定視一處。眼前的女子整個人皆是那樣的嬌柔,形容枯槁的脫了水的玫瑰一般看在眼裏楚楚可憐。
法度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他不願讓她失望,可是出家人不打誑語,他最開始答應留在臨昌時還不知道自己要尋覓的藏經洞就在這裏,所以一半是緣份,一半確實是因答應了蕭淨鸞要幫他重回故園、說服女王。
所以,法度在曆經短時間的沉默之後,隻好頷首說:“是。”
是……
淡淡的一個字,啟口時耗盡了周身所有的力氣,法度頓然覺的自己已經歸於了一片虛空,可整個人依舊如行屍走肉一般木木的立在當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