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簇繁茂的冷雨委實不知又下了多久才停止。普雅是被一縷縷自洞口吹進的冷風給作弄醒的。
她陷入昏迷之時雖然沒有意識,可依稀感知到身邊有一個人對自己悉心嗬護、不離不棄。時今普雅徐徐的醒轉過來,那意識也跟著逐漸複蘇,很快的便明白,那個人就是法度,是那不遠千裏萬裏的自漢地一步步穿越大漠、於大漠深處水源綠洲譜寫出這一闕相會之曲的,她的國師,她的佛……
普雅的眼眶有點兒濕潤,順著那百結的思緒,心底起了一抹作弄的動容。她凝神側目,看到一旁昏迷癱倒的法度。登地便是一急!
同時,右眼淡淡的刺痛感又接踵而至,普雅下意識抬手輕觸。她記得那一把粉末向她撲過來,當時她並來不及多想,側目一躲卻依舊沒有躲過,那粉末還是撲入了她的右眼,即而那眼睛裏便起了一陣濕粘,她嗅出了血腥的味道,心中認定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瞎了……可現在看來,除了微微的不適感之外,視物依舊不影響。
這不應該,即便身為眾生女王的她一向很幸運……
對了,昏厥到人事不省的時候,身邊是有人照拂的。法度國師有修為傍身,又為什麼會比她晚醒過來?
那麼……
普雅起了千頭萬緒,她是個分外靈秀的人,頓然便解過了意,心知自己的右眼該是法度治好的。
“國師……法度!”普雅心中那急急的念愈發起的如海藻繁密,她且爬且行的湊到了法度身邊,俯了身子灼灼的喚,抬手晃動他的身體。
無意間觸及肌膚的同時,指尖卻打了一嗦!他的肌膚是那樣涼,冰冰的涼到可怕……
不大好的念頭掠過心海,普雅蹙眉,抬手順勢的去探法度的額心。是一轍的冰涼,卻不代表沒有染風寒,因為這樣的溫度有些像是在發低燒。
心念牽動,普雅頓感無力!抬眸瞧了眼這掉落的穴洞,要出去不難,可他們既然是從懸崖邊兒上滾落進這斜斜的洞穴,那出了這洞穴之後要順著峭壁行回別苑又談何容易?縱然可以尋其它山路繞道往回走,可也需要法度醒轉之後二人相互扶持著方才穩妥,此刻單單憑借普雅一介女流、拖著法度往回走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不過那無力之感隻在心口滑過了一瞬,這位號領一座城邦的女王從來就不是軟弱的。她斂住急切的心緒與無望,坐定了身子在當地平息了一會子,即而退了自己肩頭那件已被磨爛的披風為法度蓋在身上,這時無意間看到自法度內揣裏露出的一角褐色火折子。
頓然,普雅蒙霧的目光亮了一亮,她小心的取了那火折子,又為法度將那披風蓋好,抬目四下看了一眼,即而拖著虛弱的身子行向一側枯草旁,把那零散的草芥、枯枝子堆成一簇,即而擦亮火折子,點起一攤火。
幽暗的視野被這微弱的光波點亮,縱然驅不散所有的陰霾,也依舊可以映亮方寸的視野。
來不及在這微弱的火光前暖一暖手,普雅轉又回到法度身邊,使勁扶起法度,攙著他踉踉蹌蹌的往著明燦的火堆前走。
普雅本就是一介弱質女流,時今受了傷、耗了氣力便更加孱弱,要拖動法度這一健朗男子又談何容易?
任憑她卯足了力氣、咬緊牙關拚盡全力,也依舊沒有辦法將法度完全的湊近火堆。
她不禁開始暗怪自己的考慮不周,方才應該將那昆草與枯枝等圍著法度近一些再升火的!可眼下說什麼都沒有用,普雅也隻好盡自己所能的努力使法度最大限度的靠近那微弱的火,而她自己隻穿著單薄的底衣在火堆旁瑟瑟發抖。
她不敢太靠近那得來不易的溫熱的火,因為地方有限,她怕自己占據了全部而致使法度沒的烤。
顯然的,眼下法度的情況比她普雅要壞許多,法度才是最需要救助的一個!
此刻兩個人都是一轍的狼狽不堪、麵若菜色。普雅的額頭起了一陣撕裂樣的疼痛,她抬手以長長的指甲死死扣住兩邊的太陽穴,咬緊牙關,將頭向下埋去,以粗重的喘息與隱忍來平複這疼痛。
周遭灌溉而入的獵獵風聲宛如鬼嘯,然而此刻的普雅已經忘記了什麼是害怕。她隻想法度快點兒醒過來,好讓她知道他平安無事;隻想快些恢複力氣,與法度離開這個陰霾冷戾、卻也救了他們二人命的地方!
至於其它的一切,害怕亦或感懷亦或過多的思量,她都委實顧及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