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普雅還是不懂的,那一雙寶石般璀璨晶耀的眼睛煞是無辜的看著他。
法度頷首聚攏了一下眉峰,即而展顏又道:“所能維係世間種種所謂實相的根本力量,正是執取和貪嗔的根源!而生死流轉之根本惑體,便為無始無明。”這樣解釋。
依稀的,普雅恍惚中似乎可以解過一些道理。
法度便又繼續道:“平等法界之理不達,妄隔平等之理性。依此無明之間隔而生種種煩惱,造種種業,受種種果報。便是如此了!”
可算是自這玄機昂揚的字句裏聽出了“因果”一詞。普雅微微展眉:“造業、果報,便是為你們常常說起的‘因果’不虛?”問的也不確定。
法度頷首:“謂‘凡一切有為法,乃因緣和合而生’。”目光沉澱,肯定了女王的參悟,“現世之果,由前世之因而生;前世之果,更由前前世之因而生……如是推究,故知無初始、無終結!”
這字句間通順的道理,至此可謂是梳理了個明白了!道理也越來越簡單易懂了些。
不過雖然字麵兒上的道理是解過了,可背後隱匿的深意又令普雅委實不明白:“不會吧?”她展顏又顰,看定著法度、目光期待,“怎麼也得有個頭呢不是?”這是她的理解,也是大多常人的理解。是啊,鴻蒙大荒、宇宙無極,若是沒有一個頭緒,那這之後千絲萬縷的後世因果、緣份和合,卻又是如何平地而起?法不孤起、仗緣方生,若是沒有這個木之根、水之源,那這前緣又是仗何而生?
法度心中對此自有一番定論,諸如整個世界是圓的,這一點兒有些互通於道家的“陰陽魚”,首尾相扣、起始亦是終結,所以無始無終。緣份與時間、與宇宙中的種種也都是這個道理。
但他不能這樣說,因為這不可說、說不出的茫茫天道凡人自是解不過的。他有須臾的停頓,定神後穩穩道:“若以為有初始,即是無因生之外道,而非佛法。”穩妥的一句,中庸的道來。
法度身上似乎蘊含著彌深的玄機、承載著萬頃的天道,隨便一點、任意一條拿來都足以令普雅陶醉、令她狂熱的想要去探尋與追隨。
從前她很是不理解母親,不知道她為什麼放著好好兒的日子、穩妥的榮華與權勢不過不享,偏生要去追尋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一路過來的苦行的僧者?
但在遇到法度之後,久而久之的,她便漸漸明白了母後……
這是一種不由人的吸引,這莫名的吸引似乎是冥冥中無形的念力,它指引著你、它驅馳著你,就這樣一路自然而然的,自然而然的走向佛法的普照之處、走向你心中獨一無二的那尊度苦救難的佛!
普雅有些癡癡的,可她一時又著實分不清了,分不清這樣無上的吸引力到底是來自法度自身、還是他的佛與他的法?
風兒幽幽、月色清清,普雅頷首枕著玉臂,徐徐然輕飄飄的一句:“那我們的相遇,又是怎樣的因果?”泠泠句調有若夢寐,那份輕盈與那份莫名的憧憬,又似乎是連夢寐也都含及不到的地方。
這聲音清幽的如蚊蠅細語,恍惚中顯得妖、而且細。像是一根柔弦漫溯過心,撩撥的法度心中一動。抬目時,這景致便倏然的看不清了,猶如置身璀璨琉璃的七寶蓮台。
法度:“……”
對著普雅梅朵,他忽而陷入沉默。緘了萬語千聲,隻這樣四目相對、靜靜然凝目注視著彼此。
時間與空間的距離總在凝神斂眸、屏息定思的時候,變得那樣可感可觸、又止步不前。時間與空間的錯落、離合,本就是虛空間一場大幻象,人心與業力作弄出的東西,總歸當不得真。故而當那一場慰籍人心的領悟、與穿透魂魄的感念驟然襲來時,這界限自然也就變得一擊破碎、消散無形!
月夜靜好、天氣晴好,二人的目光都是那樣的虔誠,真摯純淨的似淨水、似天際流動的雲。
他的沉默不是因為他無法回答普雅的問題,而是這一眼交錯、目光含及時,普雅的神情令他心中莫名一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