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雅梅朵行事一向幹練利落,她答應的事情隻要是發乎內心的真正答應,便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精準高效的安排。
在普雅女王的安排之下,法度和尚作為國師進入聖地,登上那連綿巍峨的屑格木神山前高高矗立的、蓮形纏蛇的神壇,接受臨昌一眾文武朝臣的祝福,算是完成一種正式交接的儀式。
普雅能幫法度的,也僅局限於此了!
她為法度提供了一個光明正大進入聖地的理由,而山脈之後、聖地深處那些古老而莫測的陣法卻沒有人能夠破譯。並且僅此一次的進入聖地,顯然不能滿足法度心中探尋的欲望。看來日後還得多想些法子來這聖地……
不過有這一次的機會也終歸比沒有好,便是一次,法度也可以得著這個機變對這聖地做一個簡單大致的了解。
可直到著了袈裟法服、一路被簇擁愛戴的乘軟轎來到聖地後,法度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委實是錯了!這無比莊嚴肅穆的鄭重場合,這一排排林立下首、行禮膜拜的朝臣與信眾,自己卻又要如何做到拋下他們、脫身前去探尋?
事已至此,法度也隻能先把這所謂的祭司與國師之職的交接禮儀、這一過場好好兒的走下來,剩下的事情就得全憑機變了!
神聖的儀式即將開始,法度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自金盤中取出薄荷梗,再以薄荷梗沾水後向那繪了臨昌特有圖騰的紅綾子上揮灑,之後詠念一段他親自遴選的經文,即而接過女官虔誠遞來的金絲瓔珞法冠戴上頭頂。這一切也就結束。
祭台上法度頷首,以肅穆莊重的眼光對著台下眾人梭巡了一眼。各種麵貌盡收眼底,虔誠者有之,怯怕者有之,但明顯心有不服、麵目不屑者亦有之……
這是意料之中的,法度本就是一個外來的和尚,且加之先前普雅是撤了原先被奉為神族後裔的祭司、新立了法度這個所謂國師,可謂一下子不僅廢了人、還更迭了古來便傳承的“祭司”一職而換成了莫名其妙的“國師”,這個明顯有些漢化的稱呼自然又令許多人不能接受。這還不算,並且那大祭司之死或多或少跟這更迭換人之事有關,即便沒有關係旁人也會覺的有那麼些關係……綜上種種,故而朝臣們對法度的映象便就不好。更有耿介之士公然不服、頗具微詞。
“國師啊!”
正當法度自金盤中持了薄荷梗、欲要去沾聖水時,那林立朝賀的班底中忽有一位大臣出列喚他一聲。
應聲回身,法度謙謙然頷了頷首。
那大臣倒也不小氣,向他拱手還了個禮:“我請教你一個問題!”聲息渾厚而高揚。
法度內心平靜從容:“大人請講。”權且先停了手頭的動作,定了身子靜候他問詢。
一旁盛裝的普雅與一側的淨鸞皆把目光向這邊兒看過來,注意力凝聚在法度身上,不動聲色的靜觀這局麵。
大臣雙手負後,在眾臣子的列隊前不長不短的踱步:“若是前方有一大坑,那坑足有百千尺深,人一旦跳進去跌入坑底,可有什麼妙法能夠重新出來?”語盡停止了他的踱步,戲謔的看向法度。
這大臣是打心眼兒裏,要給這位新任的漢人國師一個下馬威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卻也算是給那些憤憤然憋著一口氣、不服又不敢表現公然的臣子們出了口惡氣!
普雅蹙眉,下意識與淨鸞對視一眼。
淨鸞的目光中亦有猜度。他與普雅一樣,一時被這大人的問題給作弄住,反複輾轉著猜度在這看似平淡無奇的字句背後,可是隱含著怎樣的深意?或者這之後有什麼刻意侮辱、亦或譏諷的味道?
但無論怎樣,就是參悟不透這煞是無端的字句間周匝了怎樣的別樣味道!淨鸞與普雅不約而同的為法度和尚捏了把汗,心道連這字句背後的寓意都不能解意,更談何針鋒相對的給予回擊?
眾人的注意力全都齊聚在祭台間法度的身上,隻見那殷紅墜碎玉袈裟著體、姿容體態鎮定從容的和尚在天風裏緩緩定神,即而頷首向那大膽且乖張的臣子淺淺一笑:“若當真跳入深坑,可否給貧僧一根繡花針呢?”聲息亦是穩穩的,這等氣度煞是超然,即便是被眾人所逼、毫無心之所向的情況下,他都最是淡泊從容、安然處事。
“可以啊!”那大臣不解其意,哈哈的笑著言了一句,揣著一抹不屑的態度,倒要看看這和尚會怎樣回答。
“好。”法度唇畔朗朗笑意如風澄澈,他於神台間單手負後、踱步微微,“便用繡花針在腦門兒上刺一個小洞,把頭腦裏積攢的水全部都放出來,讓那水波流淌充斥、填滿深坑,人自然也就可以借助浮力浮遊上來了!”語盡時足步剛好又停定在了祭台正中,分明該是玩笑的回答,卻分明正色的頷首含笑定定看那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