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月夜淨鸞訪法度(1 / 2)

入夜之後,一層層寒涼的霧氣順著周圍看不見的虛空漸次收束,目之所及的景致便蒙了一層淺淺的灰黑,又夾著一抹濕潮。這令被囚禁在偏房裏的法度有些骨骼微疼。

自方才酒宴結束,他便又被帶回了這小小的一隅囚室。原本以為普雅女王會放自己離開的,可是並沒有,那位女王究竟是一副怎樣的性子,還真的令人揣摸不透!

不過還好,他並不著急,橫豎他也沒什麼地方可以去、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裏。在哪裏駐足都是一樣的,什麼樣的境地對他而言都是一場修行。

穿堂風細,法度鋪了蒲團在地麵,後坐穩身子,盤腿打坐、雙手合十。才頷首垂目打算開始每日必須的誦經,這時忽聽那一陣門軸轉動的冗長蕭音,即而兩扇刻畫著古老圖騰的門板便次第打了開。

他微驚,下意識抬首循聲看過去,見一片玄青色的夜華包裹之下,借著門邊幾盞零星燭影的映襯,緩緩顯出一道清奇的人影。因為距離尚遠,並看不真切,隻能依稀瞧出一抹烏沉色的輪廓。待得這暗夜來人抬了靴步一點點及近,穩穩自暗黑走向光與影交織成陣的內室明亮處,法度才一恍然……這人正是今日宴席之上,幫他及時解圍、救他不破戒的女王身邊的情人!

明了在心,法度忙起身。蕭淨鸞這時也加快了步伐向法度又走近些。

淨鸞是隻身一個人過來的,著玄青的長袍、綰簡約的發冠,在步入內室的須臾就機謹的重將身後門扇關閉。麵容沉澱、目有慎重,顯然是背著女王徑自悄悄過來。

雖然對他突兀的來訪,法度不能解其意。但他還是頷首對他行了個佛禮。

可趕在法度行禮之前,蕭淨鸞卻突然一下子向法度跪下去!

淨鸞這一跪可謂十分突兀、半點兒征兆都無,法度一驚!下意識抬手俯身便去扶他。

月影娑婆,映的淨鸞麵頰有烏沉色的光斑如遊魚暗動。淨鸞任由法度扶住自己的肩膀,卻並不急著站起身來。他抬首,一雙潭水般深沉的星目裏閃動熠熠光澤:“我可以感應到。”他說,口吻沉澱,“你是我的佛,是走過漢地穿越沙漠來到這西疆臨昌……是為將我救贖!”起先聲息還算有自持,越往後便越是騁了心緒聲音陡揚、字句間因激動隱有顫抖。

法度依舊不能解意,舒展的眉心因淨鸞的話而緩緩聚攏。他定一定,仍去扶這跪在麵前的人起來。

這次淨鸞沒有拒絕,在法度的虛扶下重把身子起來站好。又在法度的抬手相邀中,二人一前一後在屏風前兩處繡墩上落座。

“施主。”法度舒展眉心,把首頷一頷,“你不要著急,可不可以把方才那話裏的意思,講的更為清楚一點兒?”目光定格。

這一遭過來原就是已經鋪陳的心機,蕭淨鸞自打那日看到法度、或者說看到普雅梅朵看法度的第一個眼神波及時,這個念頭便已經在他心底不做聲色的隱動了!後又經了一番輾轉醞釀,他方棋行險招、背著女王徑自行事:“我想請高僧留在臨昌一段時間,伴在女王身邊為女王講經。”他如是頷首,神色肅穆、語息近乎哀求。

“這……”法度一噤。留在臨昌講經說法也不是不可以,他本就是一路修行遊曆、一路講經說法造福萬民,但是他不知道淨鸞這話此刻又是從何說起?

夜色似乎更加深沉了,綿延不斷的大漠天風卻止了呼嘯的勢頭,戚戚簌簌的隻能聽到一小縷一小縷繆轉的微響,潛入心底時,涓濃的寥廓感便被化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