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俗事浮華煙雲,早已淡化。其琴聲真正特別之處,是以喜悅掩悲愴。”李姝立於一旁,乍眼看來,從林後走出來的少年,神態氣韻極好。那專注撥弄琴弦之人,仿佛與歲月同醉。“我不懂音律,隻是覺得曲子另含深意。”
“你有七巧玲瓏心。”少年端坐石上,拾起二半殘琴,似乎還沉浸樂音的演繹中。
無論曲子彈奏地怎樣歡快輕悅,如泣如訴時時出現。撥弦快而急,幾乎全部以重音壓尾。琴者無心歎息,寸心萬頭緒。
少年麵容清瘦,少許白發交雜在黑發裏。他聲如溫玉,細細地盯著李姝笑道:“我總覺得見過你。”
不知為何,少年竟有一瞬間的怔忡:“我……”
李姝不由得吃了一驚,少年的氣息撲麵而來,熟悉而纏綿。這種感覺是難以言語,帶有輕微的疼痛。
兩人沉默良久,林中格外靜。
“方才我在彈琴,有東西不偏不倚射在了我背後的樹上。是你的嗎?”
“什麼東西?”李姝立刻否認,搖搖頭,舉起雙手甩了甩,以證明自己無辜。
“那是種機關。”少年臉色更加蒼白,他張開手掌,沒有情緒。“墨家世代都製機關。我所見到的,正是墨家的製法。你既然不知道,就早點離開這裏。”
李姝聽到“墨家”二字,遲遲沒有反應過來。少年抱起殘琴就走,他的腳步有些倉促,很著急離開這裏。
“你……”李姝剛喊出聲,就被突如其來的女子給打斷了話。
女子上去攬住少年的胳膊,嬌裏嬌氣地同他講話。李姝看到他們漸遠漸行的身影,歎息一會兒。隔著遙遠,她在牽馬之際,恍惚聽見了“謝師兄”三個字,是女子的聲音。
李姝怔怔地看著。日光透過林中黑暗,人轉眼間已不見蹤影。
她在想一個人,沒有容貌,沒有身體,亦沒有生命。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莫名的幻想占據了她整個腦袋。
馬長叫一聲,抬起前蹄,奮力地衝向林外。李姝快馬加鞭,朝著茶肆的方向去。林子裏麵過於詭異,那個少年膚色蒼白,臉上毫無血色。樹葉密密麻麻地阻擋陽光照射,看上去是為了遮住什麼。
李姝很快就和顧子愷碰麵。他憂心仲忡,眉間都成擰成川字。“郡主消失,屬下擔心了很久。”
沒事。她將韁繩套在一旁的樹杆上,開口讚揚顧子愷:“你馬術不錯,駕馭起來絲毫不馬虎。”
勤學苦練,自然容易駕馭。他給李姝倒了茶,站在一旁。顧子愷這時的擔心沒有用表情流露出來,反而平靜如水。
對於一個忠心的侍衛來講,很是奇怪。
“這地方偏僻,茶肆開這裏生意不好做。”李姝想了想,說:“這茶的確是很香。”
顧子愷的神情有些閃躲,也不回話,一直在喝茶。
茶壺內升起騰騰白煙,依稀可以聽見茶葉的舒展聲,濃烈的葉香可傳十裏。李姝拈起花瓷茶杯,輕輕轉著,暗聲道:“附近有人,應該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