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天色已經黑下來,府城的夜晚,並沒有立刻沉寂下來,這尋常可見的景象,卻因為寒冷的緣故,變得不怎麼張揚。大街小巷子裏,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傳起漱石樓的壞話來,大意就是漱石樓犯了事,否則為什麼秋掌櫃和管事都被帶去了衙門。這樣的謠言,一時間還傳地不是很廣,因此漱石樓的秋掌櫃還不知道。此時,秋心正坐在她的房間裏,愁眉不展。
\t張小菇的事情雖然是家事,不過秋心也沒有要撇清關係的意思,她正思量著要不要再寫一封信的時候,有人敲了敲門。秋心停下心中所想,開口說道:“進來吧。”敲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回到漱石樓的張小菇。張小菇走進屋子,便抱歉說道:“秋姐姐,又麻煩你了。”
\t“哪裏的話。”秋心笑道,“看到妹妹在府衙上縱橫捭闔,真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呢。”
\t張小菇苦笑道:“若不是秋姐姐在,我也是人單力薄。”
\t秋心手鏈笑容,說道:“看起來,這件事情並非那麼簡單呢。”
\t張小菇點了點頭,應道:“確實如此,秋姐姐不必為我擔心,我會盡快解決此事的。”
\t“若有什麼難處,盡可向我提。”秋心想了想,又對張小菇說道,“我也會幫你,在知府大人麵前多做解說,拖延一些時間,等事情清楚了,定能查清楚是他們誣告。”
\t張小菇又是致謝,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漱石樓生意的事情,張小菇便告辭了。他回到了漱石樓後頭的那一個院子,陳氏的屋子,燈還亮著,附近的人家也大多已經歇息了,隻有不時響起的幾聲犬吠和雞鳴,讓寂靜的夜有了一絲躁動。
\t陳氏的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一些……
\t站在簾子外,張小菇歎了一口氣,收拾好心情,走進了屋子。
\t陳氏依舊躺著,隻是臉色看起來又舒緩了一些,這一段時間,因為病的緣故,陳氏更顯得老態了,頭發花白,牙齒鬆動,說話久一點就沒有什麼力氣了。張小菇走到陳氏的床邊,先在爐子那裏讓冰涼的手暖起來,然後伸進被子裏,握著陳氏的手,低聲說道:“娘,我來了呢。”
\t陳氏沒有睜開眼睛,仿佛還在打著盹兒,口中卻說道:“當年的事情,還未了結啊。”
\t張小菇肩膀輕輕一抖,笑道:“娘在說什麼?”
\t陳氏握著張小菇的手,緊了緊,嘴唇顫抖著說道:“當年,你張家幾十口人菜市口問斬,那個場麵……唉,至今想起來,還如同噩夢一般。鮮血流夠了,淚也流夠了,為什麼當年的人,就還要緊追不舍呢?”
\t張小菇連忙安慰道:“娘,不要太擔心了,也許是我們想過頭了呢?都幾十年了,誰還記得當年發生過什麼。”
\t“你不懂,你不懂。”
\t陳氏低聲重複了幾句,張小菇默然,對於更長一輩來說,當年的那一場風波,讓江南數一數二的富商張家毀家滅族的風波,發生的時候,正是他們剛開始記事的時候。鮮血和陰謀交織在一起的夜晚給了他們足夠深刻的印象,也給了他們難以磨滅的記憶。今天,陳氏這麼說,也不打算張小菇能夠理解。當年摧毀張家的勢力,是如此地強大,以至於即使幾十年過去,陳氏依舊要擔憂對方的斬草除根。
\t張小菇問道:“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t陳氏怔了怔,說道:“當年……還要從那一年的科舉考試開始講起……”陳氏也就在這病榻之上,開始講起了當年,講起了張家的敗落,講起來當年張家的當家人的政治投機和成為替罪羔羊,最終被族誅的全過程。張小菇低著頭細細聽著,不斷問幾句話,陳氏也一一作了解答。
\t等陳氏說完的時候,已經過了去差不多半個時辰。
\t張小菇伺候著陳氏喝了一些溫的茶水,然後對她說道:“娘,我大約也知道了,你早點歇息吧。”
\t陳氏歎息道:“知道又如何,這件事情,恐怕不能輕易了結啊。”
\t“可惜我這病在床上,什麼也做不了。”陳氏埋怨了自己一句,張小菇一邊幫陳氏整理了一下頭發,一邊開解道:“這不是還有我嗎?放心吧,娘,船到橋頭自然直,從今日的情形看來,知府大人態度曖昧,恐怕內裏還另有玄機呢。”
陳氏不言不語,張小菇笑了笑,站起來說道:“娘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