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看方果拿出那封信,一下從床上撲了過來,想要把信搶過去。方果反身攔住了母親。
“媽,你這是要幹嘛,你既然有勇氣放棄自己的生命,還不敢把這封信給他看嗎?”
原來,青蓮從西城區回家後,想起和方林幾十年的感情,如今也走到了終點,而自己,當真如他所說的,一輩子也做不好一件事,單位上連被多搬走的一個軸承也要不回來,永遠隻會依靠別人而活著!
如今,方林也絕情地要離她而去了,這樣的活著,還有什麼意義?那一刻,青蓮沒了活下去的勇氣,她走進廚房,最後為方林和方果做了一頓飯,然後進了自己的臥室。
抽屜裏,有自己這幾個月裏囤積起來的安定片,想來,應該夠了。她曾聽人說,吃藥前能喝點酒,藥性發揮得更極致一些,於是她翻箱倒櫃地找出一瓶酒來。
她想起結婚之初,偶爾和方林出去,與同事吃飯,都是一大群年輕人,大家心情一好就開始拚酒,大口大口地幹。總會有人拉著青蓮,找出各種理由讓她喝酒不可。每當這個時候,方林都是豪爽地接過酒杯,“小蓮不會喝酒。”
是啊,青蓮討厭酒的味道,加上方林小心地嗬護著,就這樣,她真的就成了滴酒不沾的人。這一刻,青蓮特別想嚐嚐,到底,醉,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飯菜她都沒動,這是她為方林和果果做的最後一頓飯,必須要完美。她就坐在自己臥室裏,用平時喝水的杯子,給自己滿上了一杯,猛地喝下一大口,可就隻喝了這一口,便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咽喉處火辣火辣的難受,再也喝不下去。
她把方林去年在萊特妮絲買的那套內衣給穿上了,還選了平時自己最喜歡的一套衣服套上,那串鉑金項鏈也從隱秘的抽屜角落被她小心翼翼地翻了出來,看著鏡中的自己,青蓮試著對自己微笑。
眼尾的魚尾紋便如蜘蛛網般牽動了起來,她的眼前浮現出葉姍那張精美無暇的臉,一聲苦笑,“我要是男人,也得選她吧!”青蓮想,既然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也應該讓自己稍微美一點才好!於是她翻出自己僅有的幾件化妝品,給自己化了個淡淡的妝。
趁著酒勁,青蓮覺得還有很多話要對方林和果果說,她便翻出紙筆,給他們寫了一封信,放在梳妝台上。
好像不是生離死別,就是去赴一個永不再見的約。原來,當一個人下定了赴死決心,內心真的可以做到坦然並且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和價值的事。
藥吃下去的時候其實一點感覺也沒有,就像平時吃感冒藥一樣簡單,隻是顆數有點多,所以青蓮喝了兩大杯水才把它們吃完,躺在床上,沒一會頭便昏昏沉沉起來,隱約間,她聽到了果果開門的聲音,這一刻,她有些後悔了,多想起來和果果說幾句話啊,可是,沒一會,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方林破門而入,方果進了屋子,他看到了青蓮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偷偷地裝進了自己的褲兜裏。在醫院,躲在一個角落,方果偷偷地把信看完。他終於知道母親為什麼自殺的原因了,在他孩子單純的世界觀裏,怎麼能容忍父親對母親的背叛?一時間,他恨透了這個把母親推向絕路的男人。
青蓮在信裏說: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是有默契的,大家的勁都在往同一處使,我體諒你的工作辛苦,所以家裏的瑣事,很少讓你操心。倒是你,常常會嫌棄我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我知道你追求完美,所以盡量遷就你的習慣。可到了今天,我才發現,我以前所有的遷就和順從,都成了把你推向家外的動力,因為在你那,我成了可有可無,成了毫無脾氣的擺設。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你,順從你的決定。就在剛才,我看到了你的車,就停在西城區步行街的停車場裏,你電話裏卻說你在東城區。可是昨天晚上,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要和她斷了,好好過日子嗎?原來,承諾在你那,終究成了一個屁!放過了,連一點味都沒有。”
青蓮可能很久沒有寫過字了,平時在單位做報表,也是用電腦,這封信裏寫了不少錯別字,還有的地方被她塗塗改改過,看來,就是到那最後一刻,她對方林的態度,也是多麼的認真啊。
“其實,我不想死,可是除了離開這個世界,我已經想不到任何理由讓自己還和你繼續生活下去,想來,我離開了也好,這樣你便沒有了羈絆,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走以後,你和她要好好待果果,這孩子天性敏感,受不得委屈,這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地方。可是想想,有這樣一個沒用的母親,或許他也覺得丟臉吧?倒不如自行去了,給他一個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因為我除了會給他做飯,好像什麼也幫不上他了。但是將來,你一定要告訴他,媽媽永遠都是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