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傘,女子轉身望了望那漆黑的暗夜——看不見的雨滴越落越大,大珠連著小珠源源不絕地掉落在樹葉上,發出“嗒嗒……嗒嗒……”的聲音,仿佛有什麼人在哭泣,又仿佛嗜過血的刀劍上滴落著血珠。
她沒有開傘,隻是抬起頭,任臉龐被每一滴雨親吻。
阡嵐在她身後輕輕地歎了一聲。他走上前去,用自己手中的雨傘為她擋雨,“如果姑娘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如果姑娘也信得過阡嵐,那不妨說說。”
良久,他傘下的女子有回身,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裏。
“何必?”她的聲音滄涼如水。
“天主派阡嵐來送傘,若姑娘還是濕著回去的,阡嵐就要受罰了。”她身後的那個聲音卻平靜而溫暖,沒有波瀾。
她抬頭看了看頭上的油紙傘,那些外麵窸窣的雨聲仿佛在那一刻都離她很遠,她那長年鬱結在心中的愁思,繾綣到了無法訴說的地步。
“那種感覺,你不會明白的。”她背著他搖了搖頭。
阡嵐不自覺地抬頭看向前方,那裏的雨,在漸漸地下大。
“阡嵐雖不知姑娘以前經曆過什麼,”他那如玉的聲音又在她的耳邊響起,“但既來之,則安之。即使姑娘心存疑慮,但阡嵐心裏很明白,天主他對姑娘,從未有過什麼惡意。”
一聽他的話,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神變得迷離,心中進退維穀,“你說,如果你的前麵隻有一條路,但你又明明知道這條路極盡凶險,前途莫測,你該怎麼辦?”
“即便那是條不歸路,”阡嵐輕輕地回答,“也總比無路可走要好……”
雨突然“嘩嘩”地下了起來,瞬間淹沒了男子的聲音。那重重的雨點擊打在樹上、草上、地上、傘上,讓人再也不敢抬頭看那呼嘯的蒼穹。一時間,護宮林中本就複雜的叢林小徑顯得愈發幽深曲折,迷幻難辨。
傘下的女子靜默良久,她紅袖下握著油紙傘的手也不覺沁濕了汗水。
“仟嵐侍子,”她終於轉過了身,眼裏帶著幾分決絕,“請將‘春花秋月樓’的腰牌給我吧。”
傘下的男子點點頭應好,眼裏帶著釋然。他從懷裏掏出了那個春花秋月的腰牌。她接了過來,那上麵還帶著他的體溫。
“姑娘不必對春花秋月樓耿耿於懷,”身著淺藍色長袍的男子仿佛對她笑了笑,“阡嵐也曾經是那裏的一員。”
語落間,她正摸著那“春花秋月”四字的手指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她又看了看眼前的這個男子,似乎有些詫異。
阡嵐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雨落天晚,姑娘還是早些回吧。”
那一刻,女子臉上一直以來的冷漠忽然有了些笑容。她又摸了摸那幾個字,似乎並不在那麼反感。
“謝謝你,仟嵐侍子。”她對他笑了笑,仿佛已從那個困窘的泥潭中走出。她將腰牌栓在了自己的腰間,然後撐開了那把油紙傘,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