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誅仙台。

我低頭看著那個小仙兵,他正彎著腰蹲在地上,擺弄著最後兩個與撼天柱相連的黑色鎖環,鎖環一端扣在撼天柱底,另外一端則需扣在我的腳踝上。這極其簡單的動作,卻令他雙手發顫,反複折騰了許久都未完成。

我覺得有些無聊,便笑道:“你在害怕?”

“啊?”那小仙兵顯然沒料到我會開口說話,愣了一下,抬起頭伸手撓了撓,偷偷瞄了我一眼,這才低聲道:“司戰大人,屬下……屬下並沒有害怕……”

聽他這麼一說話,我更樂了,“我早已不是什麼司戰大人了,莫要再這麼叫。”

這個名號,現在想來卻是頗有些好笑。當日的金戈鐵馬、腥風血雨,如今卻隻換來“通敵叛族”這麼個名頭,還要等著天雷轟頂之刑。早知如此,還不如安安分分地窩在那處冷宮裏,過那平淡無奇的日子。

話說回來,其實之前那個名號對我而言,唯一的用處,便是憑著“司戰上仙”這四個字,在每次的蟠桃大會上多分到一個仙桃。不過現下小命都要沒了,多一個仙桃或是少一個仙桃,已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了。

我說話向來隨性,卻沒料到那小仙兵在沉默片刻後,反倒悶聲悶氣地答道:“在屬下心中,司戰大人永遠是司戰大人。”

這話說得真是讓人唏噓不已,但卻是說了句大實話——過了今日之後,我可不就“永遠”活在這些大小神仙的心裏了?

“司戰大人……”

許是見我久久沒有出聲,那小仙兵又輕輕開口道:“大人可是在擔心那十二道天雷?”

擔心?

不不不。仙界諸仙在背後對我的評價,常見的便是“呆頭呆腦”四字,但其實隻有我自己知曉,那不過是對諸事不上心而已。

此刻,倒是覺得有些好笑,敢情我要上誅仙台受雷刑之事,已是仙盡皆知,連這小小一個仙兵都能說出“十二道天雷”這五個字來——想那昔日危害一方、罪孽深重的八荒妖龍,也不過是受了九道天雷。

如此說來,我也算是頗受“重視”了。

小仙兵見我仍是不言不語,便裝作擺弄鎖環,實則低聲說:“大人不必太過憂慮,這天雷聽似可怖……但據屬下聽聞,若是像大人這般的修為,隻需固守元神,保內丹不隕,先撐過這十二道天雷,此後隻需找處安靜所在,慢慢修煉,總能恢複一身法力……”

我彎彎嘴角,“此事我倒是不知,多謝了”。

這話聽來甚是入耳,隻可惜,這天雷若是吃素的,當年那叱吒三界的妖龍也不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了。再退一步,即使這小仙兵所言非虛,於我而言,也是毫無希望。

元神、內丹——這兩者我自然是有的。

隻可惜,之前那場與魔界大軍的激戰,我元神受傷未愈,恐怕不用十二道天雷,兩道天雷就夠我吃上一壺的了;至於內丹,卻是早早被我那位兄長取走,說是為青丘九尾狐族長之女療傷而用,原本定了三個月之後歸還,如今看來,倒是不用了。

那小仙兵被我一謝,立時紅了臉,說話愈發地結巴起來,“不敢,屬下、屬下也不過是受……之托。”此時,他總算是將那些鎖環全數扣好,話也不曾全部說完,便退了下去。

這誅仙台上便隻剩了我一個——即將殞命當場的小仙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