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他還不在,一轉眼已近我身。從眾人驚恐疑惑的眼神中我知道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盡管那其中不乏成名的武林高手。
他笑著,眼睛卻放肆地在我胸前流連。我頓時臉紅,接連後退。
“放肆,哪裏來的輕浮小兒?”鎮威武館的上官館主,向來疾惡如仇,為同道敬仰。
那人還在笑,笑得更加放肆,拉起我的胳膊,把我摟進懷裏。一個結實而冰冷的胸膛,我掙紮,他笑。但笑容於他不過是一副掩飾或者忘卻真感情的麵具,沒有任何意義和情感。
上官館主青筋暴露,一雙鐵拳已拉開架勢:“報上名來,老夫拳下不收無名鬼。”
眾人歡呼鼓勁。鐵拳上官舒十年前已經威震武林,招式剛猛致命,太行山一役,死於拳下的太行悍匪不下四十。
紅衣男人唇間輕揚,吐出兩個字:“玄飛。”
死寂般的寂靜。上官館主緊握的拳頭漸漸鬆開,赤紅的臉上是退縮的驚恐。其他人帶著同樣的驚恐表情連連後退,沒有了方才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我也驚得一身冷汗。
寧遇閻羅,莫逢玄飛。
玄飛,近年來最可怕的采花大盜。可怕之處在於他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擄人卻從未失手,沒有人知道他武功多高,至少沒有活人,無論是奉命逮捕他的朝廷官差還是要為民除害的武林人士,去了就沒有一個再回來。更多的清白姑娘無辜受害。一時間怨聲四起,但官府和武林卻束手無策。
玄飛把我摟得更緊,掃視大廳,嘴角是嘲諷的微笑卻依然優雅:“既然沒有人想見識我的武功,那我可要帶著我的美人到別處快活了。”
我緊咬雙唇,拚命地捶打他。他紋絲不動,鐵臂緊箍,笑得無比邪佞:“難道美人想當眾……”
我憤恨地瞪他,恰巧對上他戲謔的目光,四目相對間他瞬間石化:“你……”
在玄飛震驚的表情下我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心中暗歎一聲不好。
然而,他沒有動,任誰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敢輕易動。隻是忽然間,一股霸道的氣勁在四周蔓延,我全身被強大的張力包圍,感到呼吸困難,胸口如千斤石壓。
玄飛戒備,衣衫飛揚鮮紅耀眼,那是夢中才見得到的絢爛。
然而,他還是倒下了,被一把厚重散發寒氣的劍貫穿胸膛。鮮紅的血,鮮紅的衣,倒下時是鮮紅紛飛的花。
一切來得太快,沒看清開始就已經結束,鮮血四濺,玄飛沒有任何征兆地死去,如此簡單。而他那一刻的笑容卻十分複雜——至死都帶著的微笑,是我窮盡言辭也無法描述的,有重逢般的驚喜、垂死般的驚恐,有震驚、無奈、悲哀、滿足……還有許多讀不懂的情感,永遠也不會被理解。
心在那一刻突兀地抽搐了一下,那以為早在那年風雪之夜枯死的心,居然,會疼。那一聲包含太多內容的“你”,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個字。
然而倒下的不僅僅是玄飛一人,在場賓客除老弱婦孺外無一幸免。張燈結彩的大廳成了人間煉獄,遍地的屍首,殘忍的血腥。
那把厚重的散發寒氣的劍以一種純熟的方式握在一位黑衣男人手中。劍身赤青,劍柄黝黑,玄鐵劍。
玄鐵出鞘,血濺百步,而手持玄鐵之人即是我所等之人。二百年,七萬多個日夜的等待,他終於來了。冷硬的線條,帶著狂野凜冽的氣勢,卓煬俊美得令人眩目。